第185章 獻供

化為鬼士後的江惡劍對於周遭響動顯然極為敏銳,一踏入房內便要比司韶令先一步覺察下方的不同尋常,四處巡視入口未果,不由分說掀了那一口最為搶眼的棺材,連裏頭僵硬的“青焉”也被卷出。

而屋內光線稍暗,司韶令終能微眯起眼,也早已從江惡劍的舉動間看出了端倪。

青鄴的確處處機關,無論敕風堂還是王庭內,每一處重要之地都必然暗藏玄機。

可惜的是,棺材並非機關所在。

盡管因著這如毀天滅地般的巨大掌風沖擊,整個無門好似都陷入震動,然而司韶令與江惡劍站在塵土飛揚中半晌,腳下卻依舊紋絲不動。

他們鬧出如此動靜,還是無法與司恬爾等人相見。

且最棘手的,是他們一路尋到此地的途中遭到不斷湧現的內衛阻礙,雖不敵江惡劍,眼下卻又有無數追兵已舉箭將無門重重包圍。

“小心。”

不待他們再仔細尋找,再度圍攏的內衛們已然學聰明了,無一人敢與江惡劍近身相搏,全部守在遠處等待弓箭手們先行放箭攻之。

於是一刹那數道箭矢穿破窗紙,喧囂不已地刺開空氣,尖銳殺戾不絕於耳。

頃刻透入的光束也如一道道利刃,滿目千瘡百孔之下,迫使司韶令不由得再次擡臂擋住雙眸。

唯有趁他被江惡劍緊護著翻躲之際,忍住逐漸充斥於眸底的猩紅四下打量,以盡快尋出機關位置。

而此時驀地有幾道一齊擦過他們的箭矢,江惡劍猛調轉方向,為不傷及司韶令,無聲由著肩頭被刺破。

本以為司韶令並未注意,誰知在接踵而至的亂箭又抵達之際,司韶令突然抱緊江惡劍腰腹,同樣不顧一切地帶著他迅速滾向旁處。

江惡劍因他猝不及防的舉動有些許遲疑,隨後看見司韶令似乎刻意在效仿他,肩頭竟也有血水滲出,又視線一頓。

司韶令卻並未多言,只伸手向前,用力扯起眼前的“青焉”屍體。

他帶江惡劍靠近此處,原是意圖用“青焉”的身軀來擋住隨即向兩人來襲的箭矢。

卻也就隨著“青焉”的屍身被挪起,司韶令近距離之下,終是看清了,原來他們一直沒能找到的機關,就在棺材底下。

棺材碎裂後,又被“青焉”一時壓住。

便一霎時間,急湧而入的箭雨幾乎將“青焉”紮成篩子,整間房屋卻再一次翻轉。

陡然墜落中,江惡劍也已托住失衡的司韶令,穩穩落於腳下如陵墓般偌大的“無門”。

微閉雙眼,迅速適應了四周黑暗,他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最先來到此處的司恬爾幾人。

以及,僵立在四處一動也不動的所有北州鬼士。

更確切地說,這裏前幾刻還與司恬爾幾人糾纏不休的眾多鬼士們,就在察覺到頭頂江惡劍的到來後,便極為詭異地悉數止住身形,再也不曾有任何動作。

包括青冥,由於他墜下後實際始終伏在一鬼士的身上,因而才能拖著傷軀神不知鬼不覺地穿行在幾人不遠處,對他們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此刻他身下那鬼士卻不管他再如何驅使,都不肯再動一步,無疑使得他突然被動,雖不知究竟為何,為不被發現行蹤,只得暫時一言不發地隱在了角落。

司恬爾與祁九坤倒顧不得尋他的藏身之地,讓他們正難掩心切的,當然是無歸頸後的傷痕。

無歸是和元,信引並不似天乾和地坤一般敏感,不知道是否因為這一緣故,他對於這些鬼士的撕咬略有遲鈍,頸後分明已一片狼藉,神智倒暫無變化。

“他怎麽了?”

司韶令尚不了解這些北州鬼士的與眾不同,見祁九坤面容極其凝重地替無歸先行包裹住傷口,不由皺眉問道。

“死瞎子!”

司恬爾一見到司韶令,眸子裏破天荒地蓄滿氤氳,甚至睫上血珠被無知覺的水霧沖開,也沒有心思問他們如何找到這裏,只焦急開口詢問。

“你身上可還有金菩提?”

她問的當然不是曾經在江寨時的那幾顆,而是大半年前,五派最初找到司韶令時,尉遲驍特意為他又帶去的三顆。

其中一顆被司韶令當場喂給江惡劍,卻又叫江惡劍推回了他的口中,而另外兩顆,司韶令則收了起來。

但也不確定後來司韶令舊疾嚴重時是不是已經全部服下,更不知對無歸的情形是否有用,司恬爾只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胡亂問道。

“抱歉,”司韶令卻少有地對她道,“早已不在了。”

除了司韶令至今無人知曉,當時余下的兩顆金菩提,其實是被他摻入了曾送給江惡劍的那一包糖瓜裏。

他那時千方百計地逼迫江惡劍將其吃得一絲不剩,除了那是他親手準備的“喜糖”,最關鍵的原因也在於此。

也曾後怕過,倘若沒有後來這兩顆,江惡劍會不會便死在金羽驛,再也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