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姜錦認得,他就是盧寶川。

可裴清妍不認得,她見這個長相頗有些兇悍的男子,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大跨步走到了她面前,臉上甚至還掛著挑釁似的笑,呼吸立時便是一滯,連身側的姜錦猛戳她的小臂都沒反應過來。

盧寶川五官粗獷,輪廓大開大合,說起來還算濃眉大眼,長得並不可怖。

但他十一二歲時就敢上陣砍人腦袋,身上殺氣極重,從來不加掩飾,這幾日又出去料理城防,忙得不可開交,下巴上冒出來不少青色的胡茬,和儒雅風流這四個字完全就是反著來。

裴清妍著實沒見過這架勢,一時間嚇得嘴唇都在抖。

見狀,盧寶川便知道自己又嚇到人了,他撓了撓後腦勺,咧嘴扯出個盡量柔和的笑,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範陽盧寶川,如今可算是見過了?”

……不笑還好,一笑更是要命。

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丈夫之後,裴清妍更是怕得連睫毛都在抖。

好在她的禮數都還在,不曾失態,她瑟縮著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遙遙和他手中杯盞相對,道:“雲……雲州裴清妍。”

“我知道的,你就是我的妻子。”盧寶川大大咧咧地道,似乎一點沒把婚嫁當一回事兒,他飲掉杯中酒,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他似乎還低喃了一句,“好似還差個交杯?”

想到自己要和這樣的人舉案齊眉、夫妻合巹,裴清妍啪嗒一聲,摔坐回了她的椅子上。

還是姜錦好心扶了一把,她低聲道:“人不可貌相,別著急,慢慢來。”

裴清妍眼淚汪汪,“要是他著急,可怎麽辦?他說……他剛剛都說起交杯了。”

姜錦倒也想知道怎麽辦。

她更好奇的是,上輩子這倆怎麽就看對眼了?

什麽山匪沖散什麽救命之恩……單看裴清妍現在這怕得要死的狀態,姜錦都懷疑她前世是把盧寶川當成山匪了。

好在時辰已到,行舞樂的伶人漸次退下,要開席了,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上首的薛靖瑤身上,裴清妍也勉強定下心來,隨著眾人一起,行禮、敬酒,不曾出什麽差錯。

即使是這樣論功行賞的場面,坐在正中央那個位置上的,也依舊是薛靖瑤,而不是她那已經身為節度使的兒子。

姜錦心下感觸頗深。

席間嘈雜,她渾然不覺有一道視線,始終若有似無地縈繞著她。

這場宴席果然是為了犒賞舉辦的慶功宴,而裴臨便是這場慶功宴的中心,畢竟是他帶著借來的五十個人,一個來月就把範陽主城及周邊的匪窩搗了個幹幹凈凈。

好奇打量他的目光,從他回到席間開始就沒停過。

匪禍一直是困擾範陽的一個大問題,盡管此番也不可能是拔除,最多只算暫時打壓,但一個還未弱冠的小子短時間能做到如此地步,還是足夠讓人另眼相看。

薛靖瑤行事稱得上獨斷,但在用人方面,卻始終豁得開,不然也不會選擇相信裴臨。

此時此刻,她感慨道:“不負當時擊掌盟約,我沒有看錯你。如今的範陽烈火烹油,寶川一人……”

有其他盧家人在場,薛靖瑤把“獨木難支”四個字吞了下去。

裴臨起身,左手緊握右手拇指,垂首一禮。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這都是他最關鍵的第一步,他開口,語意真切:“幸而沒有辜負大夫人之信重。”

他期年習武,身上瞧著書卷氣卻更足,行禮的時候胸背皆直,遙遙望去,君子如風,連身上那件尋常的紺青色圓領袍都顯得英挺了起來。

姜錦暗自嘖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裴臨身上的氣度更勝前世。

待他日他再赴長安,也不知要悄悄順走多少閨秀的芳心。

眼下已經差不多是如此了。

姜錦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席間不少女眷的眼神,都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

盧寶川卻拍著大腿不滿道:“母親,你又打什麽啞謎?”

薛靖瑤忍住當堂教子的欲望,只恨不能分半個腦子給盧寶川。她頓了頓,略過他的問題繼續道:“好酒好菜在前,我便不提瑣事了。諸位且放開來用,席後,該有的賞賜封獎都不會少了大家的。”

此話一發,舞樂再起,賓客便可以自行談天、敬酒、應酬了。

姜錦這邊冷鍋冷灶無人燒,而裴臨那邊,走去朝他敬酒的人不知凡幾。

裴臨一一應對,可被敬過幾輪了,他杯中的酒卻一點沒少,幾乎只略沾了沾唇。但他臉上看不出一點驕矜的顏色,來敬他的人也就沒在意這種小事。

但姜錦曉得他的底細。

他不喝不是不勝酒力,事實上,他只是覺得很多人不配。

直到天邊月亮低垂,宵禁的時分快到,這場宴席才終於有了要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