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而他身上,還有無數這樣的傷痕。

“我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殺我。”

他的語聲平靜,仿佛在闡述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李羨魚從未經歷過的事。

而眼前的少女正睜大一雙杏花眸望著他,纖長的羽睫輕顫了顫,一張原本羊脂玉似的小臉上仍舊殘留著被驚嚇後的蒼白。

“抱歉。”

少年垂下視線,背轉過身去。

在他展開身形,重新回到梁上之前,身後傳來李羨魚輕細的語聲:“是我自己要問的。”

她小聲:“雖然有些嚇人,但總比你扯謊騙我要好些。”

臨淵回過視線。

見李羨魚坐在玫瑰椅上,輕彎了彎秀氣的眉毛,反過來安慰他。

“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在披香殿裏,沒人能再欺負你。”

她從玫瑰椅上站起身來,拿起長案上的那盞碧紗燈遞向他。

“我要去睡了。這盞碧紗燈送你,往後可別再剝別人的皮做燈籠了。”

燈火微溫,照少女唇紅膚白,杏花眸笑意盈盈,不見怯色。

少年沉默良久,終是擡手,接過了紗燈。

“好。”

*

李羨魚回到榻上,重新更衣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細密的雨聲。

淙淙瀝瀝,如泉打青石,聲聲催人入眠。

榻上的少女抱著自己的錦枕,漸漸連呼吸都變得勻停。

玄衣少年自梁上躍下,步履無聲,往敞開的長窗行去。

在途徑李羨魚的紅帳前時,少年的步伐短暫地一停。

他解下自己腰間佩劍放在李羨魚的紅帳外。

“我去去便回。”

語聲落下,臨淵不再停留。

身形展動間,已穿過敞開的長窗,隱入殿外深濃夜色。

雨夜昏黑,各宮檐下的風燈在雨風裏悠悠打轉,晦暗不明。

臨淵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後,伏低了身子,靜靜等著一列穿著蓑衣的金吾衛走過。

他留在宮中,並非單單是為了養傷。

他要在這偌大宮闕裏,找到兩人。

一是少了一只耳朵的權貴。

二是明月夜背後的主人。

前者是為了尋仇。

而後者,除尋仇之外,他還想問上幾句話。

關於他的身份,他的過往。

夜雨沾衣,金吾衛們的背影消失於走道盡頭。

少年的身影緊隨而上,似一只雨燕在晦暗處穿行而過,又被大雨抹去所有痕跡。

*

寅時一刻,秋雨初歇。

少年踏著最後一縷暮色回返。

兩個時辰的光景,只夠他探明披香殿周遭的地形,草草弄清附近金吾衛們巡夜的規律。

對偌大的皇宮而言,不過冰山一角。

好在,他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找到他想找的人。

他穩下心緒,借著尚未散去的夜色向前疾行。

在回到李羨魚宮室前,他途徑東偏殿。

此刻恰逢宮人換值。

兩名剛下值的宮女,一壁支著眼皮往配房走,一壁小聲耳語。

“我在殿外聽見,裏頭又鬧了半宿。你說是不是連顧太醫的藥,也不靈驗了。這可怎麽是好?”

“有什麽法子呢?這些年來不都是這樣,好一陣壞一陣的。起初的時候,不也請陶院正過來看過,還不是束手無策。更何況如今這個情形了。整個太醫院,也只有顧太醫願意看在公主的面上,往咱們披香殿裏走一走。若是哪一日公主出降了……”

“若是公主出降了,這披香殿,便也要徹底敗落了。”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嘆了口氣。

她們的談話聲並未令臨淵停步。

他徑自回了自己的配房,將濕衣換下,在天色尚未破曉前,重回李羨魚的寢殿,取回佩劍,無聲掠至梁上,閉目小憩。

稍頃,卯時的更漏敲響。

候在殿外的宮娥們魚貫而入,拿巾帕的拿巾帕,捧銅盆的捧銅盆,持羅裙的持羅裙,一齊湧到榻前來。

月見上前撩起紅帳,與竹瓷一同將李羨魚從錦被裏攙起來:“公主,該起身了。”

李羨魚困得睜不開眼來。

她昨夜本就晚睡,此刻倦意最濃的時候被人喚醒,本能地便又想往錦被裏鉆。

“我再睡會,就一會。”

月見忙俯下身去,在她耳畔小聲道:“公主,今日教引嬤嬤們要來。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偏殿。”

李羨魚這才朦朧點頭:“那便先洗漱吧……”

月見應聲,從侍女手裏拿了沾好苓膏的齒木過來,伺候她漱口。

竹瓷也調了溫水,絞好了帕子,服侍她凈面。

李羨魚只是混混沌沌地倚在月見身上,由著她們擺弄來擺弄去,眼皮不住地往下墜。直到洗漱罷,方勉強找回幾分神志,輕輕睜開一雙杏花眸。

此時,竹瓷正從宮娥手中拿了幹凈的羅裙過來。

“奴婢伺候您更衣。”

竹瓷說著,便輕車熟路地去解她寢衣領口的珍珠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