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李羨魚順著燈影看向他,微微一愣。

眼前的少年依舊是武袍束發的打扮,可發尾猶有水意,武袍也依稀不是方才那件。

夜風過處,帶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

李羨魚微紅了臉,悄悄猜測,他是不是也方從浴房回來。

臨淵也垂眼看向她。

眼前的少女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一件銀灰色的絨線鬥篷裏,只露出一張羊脂玉似的小臉。

李羨魚大抵是覺得自己已掩飾得足夠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卸去了盛裝的臉頰格外白嫩,身上香氣撲鼻,還冒著熱氣,像是一塊剛出爐的香軟涼糕。

沐浴歸來的兩人對視稍頃,皆沒有開口。

最終,還是更為心虛的李羨魚先啟唇。

她攏著自己身上的絨線鬥篷,輕聲掩飾:“外面天寒,我,我加了件衣裳。”

話未說完,腮邊倒是先紅了一層。

李羨魚怕臨淵看見,忙吹熄了手裏的琉璃燈,一轉身撩起紅帳,將自己連鬥篷帶人一同埋進錦被裏。

“我先就寢了。”

她從錦被裏輕細出聲。

而紅帳外的少年低聲答應,重新回到梁上。

李羨魚在錦被裏等了一陣,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

好不容易摸黑將鬥篷解下,想往春凳上放,又怕臨淵瞧見,便只好堆在自己的身側。

她想,幸好她的床榻寬敞,放了一件鬥篷,倒也不影響她就寢。

於是李羨魚就這樣躺在榻上,輕闔上眼,聽著長窗外夜風搖動鳳凰樹葉的娑娑聲,努力讓自己快些入睡。

可沒多久,她便想起方才的事來。

秋夜微涼,寂靜的廊廡上,玄衣少年提著蓮花燈,用十分平靜的語調問她‘昭昭是你的小字?”

李羨魚睡不著了。

她捂著緋紅的臉從榻上坐起身來,對著紅帳外嗔道:“臨淵!”

“什麽事?”梁上傳來少年清冷的語聲。

李羨魚啟唇,話到齒畔,又生生頓住。

方才在廊廡上,他們已將這事給輕輕揭了過去。

她還請臨淵吃了桂花糕,表示不再計較。

如今再提起,豈不是又要那般窘迫一次。

李羨魚想起方才的情形,忙咬緊了唇瓣,打消再提起的念頭。

可紅帳外,臨淵還在等她答復。

李羨魚一時想不出什麽事來,半晌才紅著臉小聲道:“我就是想問問……你睡了嗎?”

臨淵默了默,答道:“沒有。”

李羨魚愈發局促。

她頓了頓,努力補救:“我是想著,你若是沒睡,不如——”

她原本想的是,讓臨淵陪她聊會天的。可一想起昨夜裏臨淵回答她的‘殺人,剝皮,制燈籠’,便立時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而道:“不如,給我念點話本子聽吧。”

她道:“以前我睡不著的時候,都是竹瓷念給我的聽的。”

“好。”臨淵自梁上而下,立在她的紅帳外問她:“話本在哪?”

李羨魚‘唔’了聲,伸手去拿身旁的鬥篷。

“你等等。”

她很快便用鬥篷將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好,這才將紅帳撩起,趿鞋站起身來:“我幫你拿。”

她說著,便小跑著走到衣箱那,先是打開了一道金鎖,又是一層層地往外拿東西。

臨淵看著她先拿出了幾件不常穿的衣服,又拿出一些字畫,最後才從箱子最底下的夾層裏,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沓話本子來。

李羨魚將這沓話本子遞給他,後知後覺地問道:“臨淵,你識字嗎?”

臨淵接過話本子:“識。”

李羨魚卻仍舊有些不放心,又小聲問他:“你說的識,是識多少呀?”

例如宮裏的小答子,便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月見要比他好些,卻也只能識些常用的、簡單的字。

而竹瓷的身世不同,不但識字,還能偷偷替她做些教引嬤嬤們布置下課業。

她說罷,擔心這句話傷到少年的自尊,便又輕聲道:“你若是不會,我可以教你的。”

眼見著李羨魚真的要去翻筆墨出來,臨淵只得啟唇:“都識。”

李羨魚遲疑著重新回到榻上。

“那你要是遇到不會的,可要記得問我。”她在紅帳後,認認真真地向他保證:“我發誓,絕對不會笑話你。”

臨淵道了聲好,拿著那些話本,重新回到梁上。

他點亮了放在梁上的碧紗燈,就著搖曳燈火,徐徐給她念一本虞初新志。

李羨魚躺在榻上安靜地聽著,稍頃微有些訝然。

她道:“現在的人牙子,還會教人識字嗎?”

臨淵的語聲頓了頓,他道:“大抵不會。”

李羨魚輕眨了眨眼,有些好奇:“那是誰教你識的字?”

大玥紙貴,書籍更是昂貴。

她聽竹瓷說,尋常百姓多是上不起私塾,學不起字的。

能識幾個常用的字,便已是十分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