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3頁)

他只留在宮中三月,如今,已耽擱了太久。

他垂眼,迅速換好了夜行衣,將自己的容貌隱在鐵面之後。

臨淵躍下橫梁,無聲落地,在行過李羨魚紅帳前的時候,他順勢將手中新買的輕劍放在李羨魚的紅帳外,低聲道:“我去去便回。”

紅帳內,少女睡得濃沉。

臨淵垂眼,背轉過身去,將身形重新隱入夜色。

*

寅時一刻,少年照例踏著最後一縷暮色回返。

昨夜月色清朗,似一柄雙刃之劍——能使夜行之人暴露蹤跡,卻也能令宮中巡值的金吾衛,與隱在夜色中的暗哨暴露無遺。

這一夜,他弄清了披香殿附近金吾衛們的巡夜規律,與暗哨的布置。

待明日,便能走得更遠。

只要他要找的兩人在宮中,他便有把握,不出一月,便能尋見他們的蹤跡。

卯時,李羨魚被殿外的敲門聲喚醒。

外間傳來月見略顯急促的語聲:“公主,教引嬤嬤們過來了。”

仍在榻上的李羨魚被她這句話驚醒,不得不頂著睡意坐起身來,裹上放在一旁的絨線鬥篷。

她道:“快進來吧。”

話音方落,她又想起臨淵來。

她生怕臨淵此刻也是半夢半醒,忘了回避,便略微揚起些語聲,說了句‘我想先更衣。’好讓臨淵聽見,及時背轉過身去。

繼而槅扇一啟,宮娥們魚貫而入。

伺候她更衣的更衣,洗漱的洗漱。

而竹瓷為她綰發上妝的時候,視線落在她眼底淡淡的青影上,略有些擔憂:“公主,您這幾日可是睡得不好,怎麽眼下又見青了。”

李羨魚有些心虛。

她確是沒能睡好。

昨夜,她在榻上睡得極不安慰,總是翻來覆去地想不明白,義結金蘭這樣美好的事,為什麽臨淵非但不答應,還因此生了她的氣。

可這些,不好與竹瓷說,她便只好道:“興許、興許是天氣轉涼,被子薄了。”

竹瓷擔憂:“若是染了風寒可怎麽是好……等教引嬤嬤們走了,奴婢便去庫房裏尋一套厚些的被子與褥子,趁著晌午天熱的時候曬一曬,給您換上。”

月見則仍是灌了個薄荷香球塞到她的袖袋裏:“公主困的時候,記得拿出來聞一聞,可千萬別被她們找到了紕漏。”

李羨魚連連點頭,將香球藏好。

待侍女們為她梳妝完畢,便起身一同往偏殿裏去。

今日,何嬤嬤亦是早早地候在偏殿。

見李羨魚過來,便呵腰向她行禮:“公主萬安。”

許是有上回的陰影在,這次,她站得離水缸足有十幾步遠,生怕自己再‘失足’栽了進去。

李羨魚輕輕頷首,心底卻有些忐忑。

昨日睡下前,臨淵還在生她的氣。今日若是何嬤嬤又為難人,也不知臨淵還會不會幫她。

思忖間,何嬤嬤循例開口:“公主上回的課業可做完了?”

李羨魚輕聲:“嬤嬤上回走得急,並未布置課業。”

何嬤嬤面上一僵,像是想起自己上回臨走時狼狽的情形,原本要說的話卡了殼。

她咬牙在原地立了會,半是後怕,也半是她自己理虧,尋不出什麽新的由頭來,只得生硬道:“既然如此,便開始今日的授課。今日授女四書,請公主往偏殿中落座。”

李羨魚松了口氣,擡步走進偏殿。

粗使嬤嬤與宮人們在殿外伺候,而何嬤嬤則立去上首,持一本《女誡》開始誦讀,語調嚴肅:“婦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

除了女四書,何嬤嬤從不講別的。

在這位迂腐的老嬤嬤心裏,仿佛除了這四本書外,其余的都是歪門邪道,女子讀了,都會移了心性,生出不必要的妄念來。

李羨魚聽得昏昏欲睡,原本端莊疊放在膝面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探進袖袋裏去,碰上了月見塞給她的那枚薄荷香球。

她將香球藏在掌心裏,想輕輕把玩幾下,不防窗外撲棱棱一只鳥雀飛過,本就心虛的李羨魚手裏一個不穩,香球便從掌心裏掉下去,順著光潔的漢白玉宮磚滾出老遠,直到碰到一方石青色的裙面才終於停下。

李羨魚杏眸微睜,困意頓消。

那可是何嬤嬤的裙面!

何嬤嬤上次吃了這樣大的暗虧,此刻應當正愁想不到法子來罰她呢。

若是被她瞧見了——

李羨魚輕抽一口冷氣。

她提心吊膽地看著那香球,有心想去撿,卻又不敢起身。試著探出足尖去夠,卻也總是差著那一截。

幾番下來,非但沒將香球拿回,自己反倒是出了一身細汗。

情急之下,她想到臨淵。

臨淵的身手那樣好,一定能在何嬤嬤沒察覺的情況下,將香球撿回來的。

李羨魚立時便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一行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