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4頁)

李羨魚面色驀地煞白。

她慌亂地站起身來,以致於打翻了托盤。

臨淵立時扶住她,但李羨魚還是忍不住,伏在他的臂彎上,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若不是晚膳沒吃什麽東西,此刻恐怕便要盡數吐出。

而黑衣人眸色晦暗地望著兩人,似起了疑心。

臨淵立時丟給他一張銀票,將李羨魚橫抱而起,帶她大步往外走。

“我們回去。”

李羨魚將面具掀起一寸,以手緊緊掩口,許久才艱難地將噦意忍下。

她伸手握住臨淵的袖口,杏眸裏滿是水意:“我們不能救他們嗎?”

臨淵垂眼。

“不能。”

在李羨魚帶著水霧的眸光中,他俯下身來,修長的指尖輕拂過她面上冰冷的黃金面具,語聲很低,卻能讓她聽清。

“公主,只要明月夜在一日。這樣的人,便會源源不斷的送來。”

永無止境。

李羨魚纖長的羽睫緩緩垂落。

羽睫末端的水露隨之墜下,輕落在他的手背上。

面具冰冷,而她的珠淚滾燙。

她輕聲問:“除非,有一日,明月夜不再開啟了嗎?”

臨淵低應:“臣也希望能有這一日。”

他說罷,不再多言,只淡淡垂眼。

“夜深了,臣送公主回去。”

*

夜闌人靜。

寢殿內靜謐無聲。

李羨魚將自己關在紅帳裏,卻不睡去,只是獨自坐在榻沿上,羽睫低垂,眼眶微紅,正入神地想著方才的事。

比之花樓中的旖旎,明月夜帶給她的沖擊更為猛烈。

那是她在宮禁中從未見過的嗜血與殘忍。像是將其中的人都變成了野獸,釋放著最原始的,嗜血的欲望。

美麗的皮囊下,藏著森森白骨。

皆是大玥的子民。

而臨淵,也險些變成其中的一具。

李羨魚想至此,便覺得從心底開始發寒,不由得抱緊了自己的雙肩。

在明月夜中看到的一切,與離開前,最後看見的那道身影交織著。

像是在叩問她的良知。

殿內的燭火漸漸燃盡,火光暗去的一刹,李羨魚終是輕闔上眼。

她並未更衣,便穿著那身被壓得有些發皺的官家千金服飾站起身來,素手拂開紅帳,踏著夜色走到少年藏身的梁下,低低喚了聲:“臨淵。”

臨淵應聲,自梁上而下。

少年垂目看向她。

李羨魚低垂著眼,眼皮微微紅腫,像是哭了許久。

他徐徐伸手,輕碰了碰她微燙的眼睫,低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臣往後,不會再帶公主去明月夜中。”

李羨魚卻沒有答話。

她落垂下的羽睫蝶翼般的顫抖一下,像是在做最後的掙紮。

良久,她低聲問:“臨淵,是不是找到明月夜的主人,明月夜便會關閉。而你也能尋回自己的身世,便也不用再去尋仇了。”

臨淵頷首:“是。”

李羨魚艱難低聲:“臨淵。有一件事,我原本不該說的。”

她輕握住自己的袖緣,略一闔眼,眼前便又像是看見了放在檀木托盤中那只蒸熟的美人手,令她握著袖緣的指尖收緊。

她忍住了胃裏的難受,心緒卻愈發翻騰。

素來護短的少女,終是深垂下羽眼,低聲告訴他:“你方才帶我走的時候,我像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是個男子。”

臨淵驀地擡眼,眸光明厲:“公主說的是誰?”

李羨魚搖頭,語聲愈發艱難:“他走得很快,我只看到一個側影。可他給我的感覺極為熟悉。”

“他……一定是這座皇城裏的人。”

她的語聲停在這裏,沒有說下去。

臨淵卻已聽懂她話中未盡之意。

能讓李羨魚覺得熟悉的男子,必是她的皇親。

即便不是明月夜在皇城中的靠山,也多少與其有些勾連。

臨淵道:“臣會去查。”

李羨魚卻輕輕擡起臉來。

她面上仍有哭過的痕跡,眼皮微腫,羽睫濕潤,像是被疾雨打過的花卉。

她的語聲也是那樣的輕,卻像是落定了決心:“臨淵,你再帶我去一次吧。”

“若是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能認出來的。”

臨淵深看向她。

並不答話。

李羨魚心軟又護短。讓她親手指認自己的皇親,對她而言,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

李羨魚擡起羽睫,輕輕對上他的視線。

許久,她輕輕展眉,梨渦輕陷,向他露出從明月夜回來後第一個笑容。

鮮妍,美好,像是嬌弱木芙蓉在大雨中盛開。

“臨淵,我可以替你指認他。你不用替我擔心。”她藏下眼底的淚意,努力做出並不在意的模樣:“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臨淵垂下眼簾,錯開她的視線。

依舊是沉默不語。

李羨魚垂落指尖,輕碰了碰手腕上那串鮮艷的紅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