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4頁)

教引嬤嬤們將她教得很好,乖巧,柔順,懂得如何去守這宮中的規矩,也從不會忤逆自己的君父。

他像是找到了台階,目光炯炯地對她道:“嘉寧,你過來。”

李羨魚依言擡步,走到他的金階前。

如他的記憶中一樣乖巧。

皇帝愈發滿意,眸光灼灼亮起。

他從高座上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壓著滿腔的怒火,將攝政王之事,說給李羨魚聽。

末了,他的神色愈發扭曲,通紅的雙眼死死盯住了她:“嘉寧,謀逆,便該死。”

他厲聲:“朕說的可有錯!”

李羨魚低垂的羽睫輕顫了顫,沒有立時作答。

她想起臨淵說過的話來。

‘有時並無對錯之分,只是立場不同,得到的答案便不同。’

站在父皇立場上看,皇叔自然是大錯特錯。

而站在饑寒交迫的百姓,與穿不起甲胄的將士們立場上,錯得便是父皇。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她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遲疑良久,在皇帝因她的沉默而面色愈發沉冷,即將再度勃然大怒之前,她倏然想到了自己。

若是,站在她自己的立場上呢?

李羨魚想至此,輕輕一愣,卻又像是撥開了厚密的雲霧,見到從未見過的天地。

她想,她也應當有自己的立場。

而不是跟隨著父皇的想法點頭,抑或是搖頭。

她輕輕松開攥著自己袖緣的指尖。

在皇帝的視線中,徐徐跪落下去。

她跪在自己的皇兄身畔,身量纖細,羽睫低垂。她的語聲很輕,卻不再遲疑。

她道:“嘉寧想為皇叔懇情。”

皇帝的雙目驟然睜大,怒吼出聲:“嘉寧!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李羨魚輕輕點頭。

“攝政王是嘉寧的皇叔,他的親族,也是嘉寧的親族,嘉寧不想他們因此而死。”

皇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神情猙獰,正想說她幼稚得可笑。

卻又聽她輕聲。

“嘉寧聽宮裏的老嬤嬤說過,大玥數十年來,送了無數公主去鄰國和親,便是為了不生戰事。”

“如今,嘉寧也不想因為皇叔之事,而再起刀兵。”

若是再生戰事,她的皇姐,皇姑姑們落在鸞車前的眼淚,便會變得毫無意義。

皇帝的臉色鐵青,像是重重挨了一擊。

他雙目赤紅,高聲咆哮:“你們都想忤逆朕!都想謀逆!朕要殺了你們!”

他擰身拔出一旁侍衛的長劍,高舉過頭頂,向他們奔來。

然還未奔出幾步,鮮血如箭,驀地從他口中噴出,濺濕了明凈的金階。

皇帝還握著劍,身子卻仰倒下去,被守在暗中的影衛迅速接住。

繼而,殿內傳來承吉撕心裂肺的嗓音:“陛下,陛下——傳太醫,快去傳太醫!”

*

整個太醫院內的太醫都被請來,於太極殿中為皇帝診治。

李宴與李羨魚則退到一旁的偏殿中,等著太醫們前來回稟。

李羨魚眼眶微紅,還未全然自方才的驚嚇中回神。

她低聲問:“皇兄,父皇是真的要殺我們嗎?”

李宴默了一瞬,輕聲安撫她:“等父皇醒轉,便會打消這個念頭。”

李羨魚卻仍是不安,她輕聲問:“是嘉寧說錯話了嗎?”

李宴嘆了口氣。

他將博山爐中寧神的沉水香燃起,又遞給她一碗壓驚的湯藥,眸底有淡淡的無奈之色。

“小九,忠言逆耳。”

“你不過是說了父皇不愛聽的話罷了。”

李羨魚輕愣。

似又想起方才皇帝狂怒的模樣。

像是明白了,為何數年前跪在太極殿前懇請皇帝上朝的臣子,會被拖出去庭杖了。

原來,父皇是聽不得逆耳的話的。

無論是不是忠言。

她徐徐垂落眼睫,掩住眸底的難過之色,雙手接過李宴遞來的藥碗。

騰騰的熱氣氤氳而上,朦朧了視線。

她正想將熱氣吹散,卻聽見垂落的錦簾輕微一響,殿外的寒氣隨之卷入。

李羨魚擡首,見是太醫院的陶院正步履匆匆,自外間進來。

李宴也看見他,低聲詢問:“院正,父皇的病情如何?”

陶院正斟酌著答:“陛下的病,是急怒攻心,血氣上湧所致。原本沒什麽大礙,休憩幾個時辰便好,可——”

他有些遲疑,看向一旁的李羨魚,欲言又止。

李宴見他這般情形。也大抵明白他要說些什麽。

便對李羨魚道:“小九,太極殿中有孤守著,你先回去便好。稍後若有定論,我會遣人去披香殿中通傳。”

李羨魚猶豫一下,也怕父皇醒來還要提劍殺她,便點了點頭:“那嘉寧便先回去了。”

她說罷,便將藥碗放下,與侍女們一同往披香殿的方向去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廊廡盡頭,李宴便對陶院正道:“孤的皇妹已經離開。還請院正直言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