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大修】(第2/2頁)

即將返程的時候,他的皇兄同樣來此。

說是母後擔憂,讓他前來接應一二。

他那時並未放在心上,直至當日午後,謝璟邀他去林中獵鹿。

密林之中,萬箭齊發,想置他於死地。

少年牙關緊咬,眸如寒潭。

已經拼好的窮奇玉佩,在他的掌中再度碎裂。

“臨淵?”

隔著深濃夜色,他聽見李羨魚輕輕喚了他一聲。

“公主。”

臨淵本能地應了聲。

回過視線,撞進一雙清澈的杏花眸裏。

李羨魚正擔憂地望著他,身子向他傾來,柔軟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心上:“你怎麽了?面色這樣的差,是想起什麽來了嗎?”

臨淵握著碎玉的長指收緊。

一個是字到了唇畔,又被他生硬咽下。

他驟然想起,大玥與胤朝並非友邦。

若是李羨魚知道了他的身世,對她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往後被人揭出,便是通敵叛國的重罪。

辨無可辯。

於是臨淵重新將碎玉丟回匣中,低聲道:“沒有。”

李羨魚輕點了點頭,也徐徐收回指尖。

她沒有懷疑,只是軟聲安慰他:“總會想起來的。”

她彎了彎眉毛,輕聲道:“興許,等過幾日,吃了立冬的餃子,便想起來了。”

臨淵應了聲。

對她道:“臣要離開兩日。”

李羨魚訝然:“是要去買什麽東西嗎?”

臨淵羽睫垂落,掩住眸底冷意。

自然,是去給他的皇兄準備一份大禮。

但他沒有說明,只是向她保證道:“兩日後的立冬,臣會準時回來。”

李羨魚便也放下心來。

她從長案後站起身來,碰了碰自己因一直低頭整理碎玉而有些發酸的脖頸,莞爾道:“那我便就寢去了。你也早些歇息。”

臨淵想了想,主動問她:“公主要聽話本麽?”

他頓了頓,道:“還有好幾本,沒來得及念完。”

李羨魚卻有些困倦了。

她搖頭:“還是不要了,你明日還要出宮的。”

說罷,她便走進低垂的紅帳裏,換上寢衣,將自己團進錦被裏,徐徐睡下。

闔眼的時候,她朦朧地想著——

等這幾本話本看完的時候,便再與臨淵去街上買些新的回來吧。

既然他沒有想起自己的家人來,那他便還會在披香殿裏住下去。

住好久好久,直到他們的三月期滿,或者是,她嫁到呼衍去的時候。

紅帳低垂,燭影深深。

李羨魚沉在自己的心緒中,安寧睡去。

*

翌日清晨,在李羨魚醒轉之前,臨淵便已離宮。

他並未在長街上遊逛,而是徑自走到陋巷中,一家還未開張的雜貨鋪子前,擡手重重叩門。

裏頭旋即傳來男人不耐煩的嗓音:“誰啊,一大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繼而,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頭探出一張掛滿不耐的肥胖臉孔,一張嘴還半張著,像是還忍不住要再抱怨幾句。

但視線落到臨淵面上的時候,卻如遭雷擊般頓住。

“您,您——”

他卡殼了兩下,方如夢初醒:“您快往裏邊請!”

臨淵擡步進去。

木門重新合攏。

臨淵在狹小的雜貨鋪裏喚出他的本名:“侯文柏。”

像大玥與胤朝這等有國土接壤的鄰國。

不安插些細作,便如同在猛虎榻邊小憩。

如何能令人安心。

而眼前的中年男人,便是在玥京城的細作之一。

且,還是他負責管轄。

侯文柏面上的神情更是激動,壓低了嗓音道:“七殿下,您還活著?這段時日您音訊全無,京城裏都在傳,說是您去邊關犒賞三軍的時候,被大玥的士兵伏擊,不是被俘,便是已經被害。”

臨淵冷哂。

看來謝璟未在斷崖下尋到他的屍首,倒是格外坐立不安。

還特地令人放了他可能被俘的消息來。

這樣他即便能活著回京,亦有通敵的嫌疑。

但這個局並不難破。

他拿起鋪內的紙筆,迅速寫下一封短信,以火漆封口:“你即刻去遣可靠之人,將這封信遞到我的長隨手中。他自會知道該如何處置。”

他復又冷聲:“至於我還活著這件事,不可走漏任何風聲!”

侯文柏雙手接過,又問道:“殿下不回胤京嗎?”

臨淵動作微頓,稍頃淡聲道:“兩日後,我自會啟程。”

他說罷,不再停留,背身往外。

緊閉的木門重新被推開。

清晨時風拂起他的衣袍,帶來臨近冬節時的寒意。

少年持劍往前行走,修長的手指垂落,輕碰了碰懸在長劍上的那枚劍穗。

淺金色的日光裏,他淡垂下羽睫,平靜地想——

他答應過李羨魚。

與她一同過完這個立冬。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