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頁)

他高聲怒斥李羨魚:“還待在這做什麽!回你的披香殿去!”

皇帝的語聲淩厲,似蘊著雷霆之怒。

李羨魚正在心中數著更漏。冷不防被他這般怒斥,低垂的羽睫輕輕一顫。

害怕的情緒還未來得及升起,她卻已覺得僥幸。

至少,她現在能夠離開這座令人渾身難受的大殿,回到自己的披香殿裏去了。

去繼續陪著自己的母妃,直至和親的國書落下。

她這般想著,即刻便從席案後站起身來,向皇帝行禮告退。

她在眾目睽睽下出了殿門,於殿外的玉階上打起一柄潔白的絹傘,走進冷卻幹凈的夜雨中去。

而皇帝坐在上首,胸口劇烈起伏著,似是余怒未消。

他想起方才烏勒格說的話,忍不住厲聲問承吉:“他們方才說,對嘉寧何處不滿意?”

他逼問:“是容貌,還是儀態。”

承吉眉心發汗,躬身答道:“回陛下,都不是。他們說,他們還是說,公主的年紀還是大了些。”

此言一出,皇帝甚至疑心自己聽錯,抑或是記錯了李羨魚的年紀。

他冷靜下來問承吉:“嘉寧是何時及笄?”

承吉如實答:“回稟陛下,嘉寧公主是今年秋日裏才及的笄。”

如今,也才過去短短三月而已。

皇帝愕然,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卻見烏勒格離席,上前向他致禮。

他操著一口語調略有些怪異的中原話對皇帝道:“大玥的陛下。並不是你們的公主不好。而是我們的王,喜歡更年輕些的姑娘。”

皇帝雙手撐著龍案往前傾身,試圖讓他回心轉意:“嘉寧也不過才及笄三個月。算得上是最年輕的姑娘。”

更何況,她已經是大玥及笄的公主中,年紀最小的一位。

烏勒格聞言,嘴唇牽起,古怪地笑了聲。

他壓低了聲音:“陛下,及笄的少女便像是枝頭初開的花。而我們的王,喜歡那些尚未綻放的花。最好,只是個花苞,越鮮嫩越好……”

此言一出,連皇帝都愣仲了一瞬。

他從渾濁的酒意裏抽出幾分神志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作為大玥的君王,作為一名女孩的父親,他此刻理應勃然大怒。

然而他想起了更多的東西。

想起他的皇位,想起他的美人,想起他還未建成的神仙殿與承露台。

皇權與富貴,才是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

一名公主算得上什麽?

即便是年紀小些,又有什麽?

反正身為女子,總歸是要出嫁的。

他這般想著,終是徐徐擡手,斬釘截鐵般對承吉道。

“去,替朕將康樂帶來!”

*

雨夜黑沉,東宮寢殿內卻並未掌燈。

太子李宴獨自立在一扇長窗前,舉目眺望著皇城的方向,掌心中的幾張生宣已被他握得皺起,他卻始終沒有察覺。

夜色已深,他卻仍在為今夜的事而心神不寧。

直至,一名長隨入內,向他比手:“殿下,前去呼衍和親的人選已定。”

塵埃落定,不可轉圜。

無論他是否遲疑過,此刻都該將那些已無用的心思斂去。

李宴闔眼,不再去看窗外如垂簾而落的雨幕。

他將手中握得發皺的生宣一一展平,遞向那名前來傳遞消息的長隨。

“這是禮單。”他的語聲微啞:“你去將其中羅列的東西整理出來,以東宮的名義贈予小九。便說,是孤送給她的禮物,而並非嫁妝,她可以隨意支配。”

此次遠去呼衍,萬裏之遙。

恐怕連書信都再難送回一封。

作為皇兄,他無力改變她的境遇。

也唯有送些財帛等物,望她有銀錢傍身,能在呼衍過得略微順意。

這也是他唯一能以皇兄的身份,為她所做的事。

長隨接過禮單,卻沒有退下。

他頓了頓,面上的神色很是復雜:“陛下,此次前去和親的人選,並非嘉寧公主。”

李宴輕怔。

繼而,他面上的神情愈發凝重:“父皇選中了寧懿?”

長隨卻仍是否認,面上的復雜之色更甚。

李宴覺出有異,立時追問:“究竟是定了哪位公主?”

長隨默了一瞬,終是答道:“陛下定了康樂公主前去呼衍和親。三日後,便自宮內啟程。”

“康樂?”

李宴念出這個封號,先是不可置信,繼而,素來溫和的眸中有怒意湧起。

他強壓著自己的情緒,鄭重地向他確認:“你確認你沒有聽錯封號。”

長隨垂首道:“屬下敢以性命擔保,不會有誤。”

李宴眸底的怒意終是凝成驚濤,像是要將素日裏那個溫潤清雅的自己吞沒。

他厲喝出聲:“康樂今年剛滿八歲!”

長隨微震,豁然擡首。

他跟隨李宴十余年,還是頭一回見太子如此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