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7頁)

兩個名字連在一處,隔一道朦朧月色相守相望。

便像是現在並肩坐在船舷上的臨淵與她。

李羨魚秀眉輕彎,重新執起筷子,吃起尚且溫熱的刀魚面。

這一次,她沒有再嘗到魚刺。

江上水風徐來,吹動她垂在臂彎間的披帛輕盈搖曳,在將要墜入水中時,又被臨淵握起,放在他的膝面上。

銀白披帛軟軟垂墜,如月色般流淌在他玄色武袍上。

色澤分明,卻又如此相稱。

李羨魚垂眼看了看,一雙清澈的杏花眸裏也鋪上清淺的笑影。

她沒有將披帛收回來,而是佯裝不知,重新低下臉去,繼續用著那碗臨淵去好魚骨的刀魚面。

一碗湯面很快用完。

李羨魚將空碗放回食盒裏,拿方巾輕拭著唇面,又趁著臨淵不留意的時候,偷偷湊上前去,蜻蜓點水般親了親他的側臉。

臨淵一頓,側首看她。

李羨魚得逞後迅速從船舷上下來,笑眼彎彎地道:“我也回去歇息啦。若是提前到了江陵,記得喚我起來。”

她轉身想走,可還未邁開步子,皓腕卻被臨淵握住。

李羨魚回過臉來,見臨淵坐在背光的船舷上,羽睫微低,藏住微暗的眸色。

他將李羨魚的皓腕拉起,似想在她手腕間咬上一口。

但最終僅是克制著輕吻過她的指尖。

鋪霜般的月色下,他重新直起身來。羽睫淡垂,薄唇輕輕擡起:“公主去安寢吧。”

他道:“臣會在此守著公主。”

*

江水順流。

龍驤在江面上行得飛快,似闔眼間便已過萬重山。

一連兩日的行舟後,他們在第三日的晌午便早早抵達了江陵。

李羨魚從龍驤上步下,牽著她的雪郎,帶著臨淵與母妃,一路認真向街坊問路,很快便順利地找到外祖所居的銀杏街。

顧府便設在長街盡頭。

因是官家宅院的緣故,看著比尋常人家的屋舍都要氣派些。

只是此刻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前亦並無從人看守,僅是孤零零地放了兩座石獅子。

看著有些冷清。

似門可羅雀。

許是近鄉情怯的緣故。

李羨魚在石獅子前站了好一會,才鼓起勇氣,上前握住黃銅的門環,輕叩了叩緊閉的門扉。

“哪位啊?”

裏頭很快便傳來從人的問話聲。緊閉的門扇隨之敞開一線,門縫裏一名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上下打量著李羨魚:“姑娘是來找誰?”

李羨魚正想啟唇,卻聽身後的車輪聲稍稍一停。

是淑妃乘坐的軒車停在顧府門外。

隨行的宮女輕輕打起車簾,放下腳凳,將淑妃扶下車來。

中年男子聽見響動,視線隨之擡起,往李羨魚身後落去。

甫一看到顧清曉,神情便是一震。

繼而竟連大門都不守了,拔腿便往裏跑。

一壁跑,一壁還高喊道:“老爺,夫人,大姑娘回來了!”

這一聲落下,便如同石子落深潭。

整個原本清凈的顧府都被驚動。

李羨魚還未來得及挪步,便見原本緊閉的朱紅大門被趕來的仆從們推開至極限。

兩位發絲斑白的老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沿著垂花門前的青石小徑顫顫而來。

“外祖。”

李羨魚輕喚了聲,擡步向他們走去,在鏤刻著雲卷雲舒的青石照壁前福身向他們行禮。

她秀眉輕彎,一雙清澈的杏花眸裏卻漸漸籠上水霧:“外祖父,外祖母。昭昭帶著母妃來看您們了。”

兩位老人輕輕一愣。

繼而,她的外祖母戚氏先認出她來。

她想要行拜禮,卻被李羨魚及時攙住,便就這般拉著李羨魚的手老淚縱橫:“你便是年年的女兒,我認得出來。年年離家的時候,也是你這般年紀……”

顧世文隨之淚濕雙目。

似對當年淑妃被迫入宮之事,久久不能釋懷。

他語聲澀然:“年年可也跟著你一同回來了?”

李羨魚點頭:“昭昭這便去請母妃過來。”

她松開外祖母的手,往回去迎自己的母妃。

行至顧府門前,卻見顧清曉正在宮娥的攙扶下,靜靜立在顧府門前。

她在和煦的春光裏微微仰臉,安靜地看著那張檀木打制的牌匾,看著上面顧世文親手所書的纂體大字。

她良久沒有言語,但那雙與李羨魚相似的杏花眸裏始終空茫,如一灘靜水,不會再起任何波瀾。

時隔半生。

再度還鄉時,她卻已認不出自己久別的故裏。

李羨魚忍住哽咽,提裙走上前去,輕輕拉過她的手:“母妃,外祖他們正在照壁前等我們。”

顧清曉毫無反應。

只是本能地跟著她步伐擡步,木然地向前走去。

邁過老舊的門檻,繞過青石照壁,顧清曉終是在年幼時玩耍過的秋千架前,見到了闊別已久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