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5/7頁)

她說著,有些不放心,便未雨綢繆地小聲補充道:“若是我晚上睡相不好,你記得將我推開。”

臨淵深看她一眼,復又低低應聲:“知道了。”

李羨魚這才輕上闔眼,在夜幕中徐徐睡去。

*

春風漸暖,好夢留人。

李羨魚的呼吸漸漸變得輕柔。

但她的睡相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近乎是剛沉入夢鄉,便不安分地往溫暖的地方挪去。

她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地將被臨淵占走的枕頭搶占回來,最後還將臉枕到他的胸膛上,在他的懷中找了個姿勢,舒舒服服地睡著。

臨淵隨之在夜色中睜開鳳眼。

他的視線淡掃過李羨魚睡夢中微微泛出粉意的雙頰,與那雙殷紅柔軟的唇瓣,眸底的晦色似是更濃了些。

他擡手,將睡夢中的少女擁入懷中。

李羨魚低垂的羽睫蝶翼般地輕扇了扇,最終卻被睡意網住,沒能睜開。

她語聲朦朧,似夢囈般問他:“臨淵,你是又想吃掉我嗎?”

臨淵將下頜抵在她的肩上,低垂下眼簾,掩住眸底暗色。

他的語聲微啞:“公主二十七月都願意等。”

“臣豈會等不了這短短二十七日。”

李羨魚在夢境裏嫣然而笑。

她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殷紅的唇角微微擡起,於夜色中安寧地沉入夢鄉。

春日夢短。

天光將明未明的時候,窗外陸續開始落起春雨。

李羨魚朦朧聽見雨打青石的聲音,卻依舊陷在春困裏不想起身。

窗外的春雨聲淅淅瀝瀝,星點雨絲從半開的支摘窗裏輕拂而來,為廂房中帶來淡淡的水汽。

李羨魚恍惚間覺得自己似還泊舟在江上。

煙波靜謐,明月皎潔。

她重新輕闔上眼。

當李羨魚又要睡去的時候,幾聲春雷在天穹盡頭接連響起。

時至驚蟄。

雷雨過後,萬物復蘇。

李羨魚也從睡夢中徹底驚醒。

她面色雪白,慌亂地從臨淵懷中起身,胡亂披衣,踏著睡鞋便要往外跑。

臨淵迅速擡手,將她的皓腕握住,拿起一件絨線鬥篷披在她的身上,掩住她還未來得及整理的衣衫。

李羨魚仰頭望他,語聲急促:“臨淵,是雷聲。每次雷雨的時候,母妃的病情都格外嚴重。我得去看她!”

無論如何,她也要想辦法替母妃掩飾。

畢竟,這也許是母妃此生最後一次還鄉。

她不想讓外祖們看見母妃曾經溫婉嫻靜的母親病時瘋狂的模樣。

臨淵頷首,迅速將她打橫抱起,帶著她往外飛掠。

半舊的遊廊在身後流水般褪去。

光影重重裏,李羨魚看見母妃舊時的閨房。

同時,她聽見房內傳來的,如落珠般清脆的月琴聲。

曲調輕盈明凈,似山間溪水,淙淙泠泠。

“是母妃的月琴聲。”李羨魚示意臨淵將她放下,不安地低聲道:“從霍小將軍的靈柩入京後,她便再也沒有彈過月琴了。”

臨淵亦覺出不對。

他立即將李羨魚放在顧清曉的舊閨房外。

自己則退到稍遠處的遊廊轉角,在滴水下背過身去。

李羨魚快步上前,微涼的指尖匆促摁上眼前的槅扇。

她匆匆喚道:“母妃?”

廊下雨落綿綿,房內月琴聲清脆。

卻唯獨無人回應。

李羨魚愈發不安。她輕咬唇瓣,立時伸手將眼前的槅扇推開。

閨房裏的情形隨之映入眼簾。

顧清曉獨自坐在玫瑰椅上,身上穿著月白色寢衣,柔順的烏發垂在腰後。

懷中抱著把半舊的月琴。

她羽睫低垂,在雷雨聲裏輕輕撥動琴弦,神情柔和,唇畔還帶著淺淡的笑影。

似一位未出閣的閨秀,在她自己的閨房中撫琴怡情。

李羨魚輕愣住,又側首看向房內其余服侍的宮娥。

那些宮娥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淑妃,皆是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終還是常年服侍在淑妃身畔的陶嬤嬤反應過來。

她匆匆替淑妃添了件鬥篷,掩住她身上單薄的寢衣,又試著問李羨魚:“公主,可要讓人將顧太醫開的方子熬來?”

李羨魚微微遲疑的當口,被雨水打濕的木制遊廊又被吱吱踩響。

淩亂的腳步聲裏,顧世文與戚氏焦急的語聲接連傳來:“年年——”

他們大抵也是循著月琴聲而來,同樣在顧清曉的閨房前錯愕停步。

與李羨魚不同的是。

這對年邁的夫婦眼眶漸紅,似是隔著漫長的光陰,又見到那名未出閣的少女。

隨著他們喚顧清曉小字的聲音落下。

閨房內的顧清曉也止住了琴聲。

她輕輕擡起羽睫來,視線落在顧世文與戚氏的身上,便彎眸盈盈笑起來。

她喚道:“阿爹,阿娘。”

所有人都怔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