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鶴作別

回到無塵島,許疏樓把玄羊帶到了懲戒堂,又對堂中弟子李其打過招呼,交待了幾句不要苛待他,便直奔明月峰。

人間已是秋日,山中卻仍然開著桃花。

張白鶴一身白衣,正倚靠在桃花樹下飲酒,看到她,眼神裏便浮現出一絲笑意。

“疏樓,你回來了。”

許疏樓鼻子一酸:“張師叔……”

“快過來坐,”張白鶴笑著招呼她,“我都聽宋平說起了,為了把我帶回來,可真是苦了你了。”

許疏樓落座,樹下小幾上擺了一只酒壇和兩只酒杯,顯然其中一只玉杯是留給她的。

張白鶴有些憂心地細看她:“你身上那蠱……”

“蠱毒已解,”許疏樓斟酒,“如今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張白鶴如釋重負,“那範陽可當真不是東西,殺得好!”

許疏樓笑了起來:“沖這話,我敬您一杯。”

張白鶴從懷中摸出一件東西,遞給她:“趁我還能保持神智,給你編了個竹蜻蜓,可你如今長大了成熟了,也不知道這小玩意兒還能不能哄好你。”

許疏樓有些難過,師門來信中便提過,張白鶴的清醒並不是可以一直保持的。

清醒時,他是意氣飛揚的白衣劍俠;混沌時,他便是沒有尊嚴、沒有理智,滿心只有人肉味道的低等邪魔。

他不能動用法力,不然會立刻喪失神智,連儲物袋這樣的東西都沒法擅用,只能把那竹蜻蜓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

此時他身邊放著一柄長劍,卻不是他的那把本命劍“少年狂”,那柄寶劍,早已不知在何時被失去神智的他遺失在何處了。

“那我這廂謝過張師叔了,”許疏樓笑著接過竹蜻蜓,又從乾坤鐲中取出一只稍舊一些的,“以前這只我還留著呢。”

對其他人的善意,許疏樓總是珍惜的。

張白鶴面上有些動容:“你這孩子……”

許疏樓仰首飲下杯中酒:“師叔,我有話想要問你。”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張白鶴嘆了口氣,“你想知道是何人加害於我。”

許疏樓點了點頭,神色裏帶著兩分不容拒絕的倔強。

“是衛師兄拿給我一本功法。”張白鶴沒有放下酒杯,一邊飲酒一邊言道。

“衛師兄?”許疏樓面色微變,“衛玄道?”

衛玄道是陸北辰的師父,淩霄門中地位頗高的長老,連範陽這種門主親信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

當年兩派聯合對敵時,許疏樓見過他,對他的印象並不太好。衛玄道和他的愛徒陸北辰簡直是如出一轍的目中無人,只不過當徒弟的做得明顯,他卻懂得稍加掩飾罷了。

當時在戰場上,他堅持要許疏樓聽他指揮,她當初脾氣不大好,也沒怎麽容忍他。

所以許疏樓有理由相信,衛玄道對自己的印象應該也不怎麽樣,兩個人之間應該是雙向奔赴的討厭。

張白鶴淡淡點了點頭,提起這位害了自己的師兄,倒似並未心懷太多怨懟:“我相信他不是故意害我,畢竟如此施為對他並無好處。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他的修為地位都遠高於我,我礙不著他的事。”

許疏樓垂眸:“張師叔,你能說說前因後果嗎?”

“好,我就知道你不問個清楚便不肯甘休。這其中其實並不復雜,衛師兄拿給我一本功法配著丹藥,說是他偶然得到的,兩者結合可以迅速增進修為,這等好事我自然是半信半疑,但想著試試也沒什麽,”張白鶴自嘲地笑了笑,“誰想到這一試,就把我試到了這般境地。”

許疏樓起了疑心:“可張師叔你一向閑雲野鶴,不像是會起意修習這種功法的人。”

“那段時間要搞什麽宗門大比,我正被門主罵過幾次,”張白鶴搖搖頭,“他既嫌我這種不努力的長老拖了淩霄門的後腿,我好歹得做個樣子。衛師兄大概也是不忍我挨訓,才好心拿給我功法,卻不想……我相信我出事以後,他以後便不會嘗試這種東西了,不過你還是幫我帶個話,提醒他趁早毀了那功法吧,免得今後再無意害了其他人去。”

“……好,”許疏樓點頭,“你知道淩霄門派了範陽……”

“滅我的口是吧?”張白鶴嘆氣,“那些人啊,一向把面子看得比什麽都重,做出這種事,我一點都不奇怪。好在我以後都不用再回去了。”

“……”

“疏樓,不說我了,說說你吧,我清醒後還待在這裏,就是在等你回來,”張白鶴疏朗一笑,“我們的小驕傲,這許多年未見,你過得可好?”

“我很好,”許疏樓微笑,“如你所見,我現在有這麽多師弟師妹,個個都愛黏著我,師叔再也無需擔心我孤零零一個人了。”

“好,真好,”張白鶴笑得欣慰,“你和北辰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