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匪石(第3/3頁)

花朝一看這玩意,頓時想起了師無射。

她本就因為吉良有些虛的心,更虛了。

武淩說:“你並未告訴我這是二師弟給你的,我便也只當成尋常防身法器佩戴。”

“可進入秘境,我發現我與二師弟分到一處,二師弟總是看著我神情奇怪,欲言又止。”

“我們連番遭遇妖獸襲擊,直到我準備承受避無可避的傷,我才知道這墜玉絲絳的作用。”

武淩聲音平淡,但花朝已經聽得膽戰心驚。

武淩道:“師妹,你可能不知,這絲絳乃是你二師兄,用融了靈識的頭發編織而成,兩個玉扣裏面封的也不是護身陣,而是替身陣。”

花朝呆若木雞。

這……她根本就不知道!

武淩將已經空蕩蕩的絲絳,遞給花朝道:“他看到你送了我,沒有問我要回,也沒有說明這是什麽,因此生生替我挨了兩次重擊。”

“他臉上傷疤,便正是因此得來。雖然也因此跌落蓮池,得了進境機緣,可也確實命懸一線。”

武淩看著花朝滿臉愧疚難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這不怪你,你並不知情,只是擔心我的安危,才將此物轉贈給我。我也沒想到,你二師兄他……他還專門要我不要告訴你。”

“但是……我總覺得,這東西該由我親手還你,與你說明。”

武淩說:“師妹,情愛一事,師兄沒有能夠教你的東西。”

武淩想到師無射問他有沒有喜歡過誰,武淩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武淩摸了摸花朝的頭發說:“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因為這些,作出什麽不理智的選擇。”

“我只盼望你能明晰一切,從心而擇,若是自己也無法認清自身情感,切記不要急躁下定論。”

情深不壽,得失皆傷。

武淩寬慰花朝:“無論怎樣,你二師兄都會是你二師兄,他不打算告訴你,想來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

花朝心中巨震,眼中卻一片茫然之色。

她緩慢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她沒有急著去找師無射,而是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在極其認真地思考。

她經歷過一次感情,就一次,她便已經心如枯木。

她到現在,其實回憶起那荒涼一生,總覺得不真實,不像是她經歷過的,重生後她又想抽離那些,又總是避無可避。

她自我拉扯著,也自我厭棄著,帶著上一世無法磨滅的烙印,今生走得跌跌撞撞。

她的反復無常,懦弱自私,卻一直都在被師無射包容甚至接受。

師無射給她兩次替傷甚至替死的東西,被她轉送了別人,花朝其實無法想象,他發現的時候,會多麽震驚難受。

他的性子並不好。

他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人,但是這一次見面他卻格外溫情,對於絲絳只字不提,連她同吉良拉扯,他都沒有上前來,像從前一樣不由分說發火,而是選擇躲避。

他在無底線地作出讓步。

花朝無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感受,她自問從未如此濃烈的愛過誰,如果按照師無射這般癡魔的模樣來對比,那她上一世對謝伏,包括謝伏對她,都不能算是感情。

他發現了她轉贈了他的替身絲絳,卻沒有跟武淩要回來,而是默默替武淩承受了兩次重傷。

花朝想到這裏,就心悸得厲害。

連靈魂都在震顫,也在無措。

她所得到的情愛,只有謝伏給她的,一點好處都粉飾妝點得華麗惑人,讓她滿足之後,便是無盡空虛。

但是師無射的好,卻紮實的像一塊無法撼動的石頭。

他那樣善妒,發現花朝把他給出去的“命”都轉送了,卻沒有戳穿也沒有要回,他是為什麽呢?

花朝冥思苦想,從正午,一直想到了漫天昏黃。

她從臨窗的石階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死的雙腿,慢慢拾級而上。

每一步,她都走得無比沉重;又每一步,她都像是把過去固有的情感認知,掙脫摔碎在這斑駁殘破的樓梯之上,輕松無比。

師無射還能為什麽呢?

他對武淩有同門之情,卻絕無舍生忘死之誼。

他當然是意識到了花朝有多在意武淩,所以他願意愛屋及烏。

他在愛屋及烏啊。

這種感情,深沉的像不可轉的匪石,也熱烈的像滾燙猩紅的巖漿。

花朝怕死了,她怕灰飛煙滅,怕重蹈覆轍。

但是她不受控制地舉步向上,手中緊緊攥著那根編進了師無射墨發的絲絳。

她像寒冬之中抱薪而死的孤魂,悠悠蕩蕩麻木冰凍,她怎能不去傍近這一座為她一個人爆發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