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虛虛實實(第2/2頁)

高敖曹鎮守廣州,廣州以南便是三荊,三荊又有侯景大軍鎮守襄陽,若真中了高澄奸計使得江陵空虛,而高澄又兼三荊與廣州四州戰兵與州郡兵南下,江陵豈不是危在旦夕。

眾將紛紛請命,請求陳慶之回師江陵。

陳慶之卻不為所動,如果說之前高澄的書信讓陳慶之摸不清他的指向,那麽如今陳慶之已經確定,高澄所圖,必是白苟堆。

放任高敖曹在西側不予以征征召,在旁人看來或許是破綻,但陳慶之卻清楚這必定是高澄故意露給他們看的。

結合之前書信,就是要梁軍以為他要行聲東擊西之策,從而將防禦重心轉移至江陵,放松白苟堆的防禦。

而所謂聲東擊西之策,在陳慶之看來才是最大的破綻。

他研究了高澄很久,與尋常將領不同,高澄格外愛惜士卒,甚至寧願耽誤時間,多耗錢糧,也要減少將士傷亡。

而江陵不比尋常,它不止連接江東與蜀地。

一旦被魏軍占據,長江天險不復為梁人獨有。

這也意味著高澄即使拿下江陵,也會面臨梁軍起傾國之兵猛烈反撲,這關系到國家的生死存亡。

對於高歡來說,攻滅關西,統一北地才是他的第一目標,否則也不會特意派遣使團南下議和。

而高歡會放任宇文泰不管,支援高澄在江陵與梁人打一場延綿日久的傾國之戰嗎?

答案顯而易見。

基於以上種種,陳慶之終於確定了高澄的謀劃。

他立排眾議,決定在命人往江陵報信,要求守軍戒備的同時,自己依舊領軍鎮守白苟堆,不為所動。

而身處豫州的高澄也沒指望陳慶之能被輕易蒙騙過去。

在休整了一段時日後,高澄留堯雄守豫州。

親領段韶所部五千、慕容紹宗所部戰兵州郡兵一萬、侯淵所部戰兵州郡兵一萬、高季式、斛律光所部戰兵各三千,以及自己麾下戰兵八千、親衛一千,合計步騎三萬五千人,號稱十萬,大舉西進。

消息傳至白苟堆,面對眾將的諫言,陳慶之利用自身威信,壓服了眾將。

高澄在南荊州與高敖曹會師,繼續西進渡漢江至襄陽。

白苟堆眾將再也坐不住了,又一次聯名希望陳慶之救援江陵。

陳慶之依舊頂住了壓力。

他深信,江陵是一座堅城,高澄輕易不能下,即使拼著大量傷亡拿下江陵,也不可能守得住。

高澄不可能會幹這種蠢事。

但陳慶之清醒不代表所有人都清醒。

陳慶之能強壓白苟堆眾將,不代表他能壓住建康諸公。

高澄領軍西進,號稱十萬,兵鋒直至江陵,這件事情傳到建康立即引起宗親大臣們的憂慮。

江陵的重要性每個人都明白,面對陳慶之的辯解,沒有一個人敢賭,白苟堆雖然是淮北重鎮,但如何比得上控扼長江的江陵城。

丟了淮北重鎮只是讓人惋惜,丟了江陵那可是有亡國之危。

面對群臣爭相上奏,信任陳慶之的蕭衍也動搖了,他派出使者,強令陳慶之回師江陵,言稱會讓羊鴉仁馳援白苟堆,主持防衛,命陳慶之即刻出發。

陳慶之得到詔令,不由扼腕嘆息,這又是高澄的陽謀,攻敵所必救。

在天使的催促下,陳慶之領軍出白苟堆,他兼了一份小心,擔心高澄半道設伏,於是渡淮河南下,在南梁境內延長江行軍。

而當他行至半途,依然也沒有聽到高澄強攻江陵的消息,其中所指,不言而喻。

陳慶之只盼羊鴉仁能夠在高澄回軍以前,進入白苟堆。

然而讓陳慶之失望的是,羊鴉仁並未趕上,當他抵達白苟堆時,城池已經陷落,城頭插上了魏國旗幟。

倒不是高澄行軍速度有多快,而是攻取白苟堆的另有其人,正是被高澄留在豫州的堯雄。

堯雄在豫州城下繳獲大批梁軍物資,其中就包含有袍服。

他領兵假作援軍,趁守軍不備,一舉襲破白苟堆。

生擒鎮將苟元廣,盡俘守軍兩千人。

羊鴉仁擔心高澄回援,不得已班師退兵,伴隨著白苟堆失陷,江陵無恙而傳至建康的,還有高澄回師東進,入駐白苟堆的消息。

建康諸公盡皆默然,無言以對,而蕭衍面對陳慶之當日奏疏,也是喟然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