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讓等待成為一種遺憾

我沒有驚動徐生和姜湘,拿著火折子點燃了一旁的燭燈,舉著火光一個人往下走。

這地道又黑又長,一眼望去就像走不到頭的迷宮。但它建成的時間一定還不久,我扶著墻往前走時,還能感受到有濕潤的泥土沾在指尖,拿手指抿開帶著黏膩。

我想起姜湘她們圍著地上看的螞蟻,猜測大抵就是從這裏的空間爬上的正殿。

大概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暗道兩旁那些散發著潮濕氣味的泥土墻沒有了,轉而換成了幹硬的石墻。石墻上仿佛掛著什麽東西,還有整齊的燭台擺在左右,遠望去,就像是大半夜掉入了誰家埋在地下的祠堂,透露出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息。

幸好我已經是鬼了,不僅是鬼,我還是一只認識百年女鬼和能幹厲鬼的、擁有豐富人際關系的鬼。

我吞了吞口水,大著膽子上前把那些燭台點亮。心想就算是這下面有什麽駭人聽聞的厲害角色,看在大家都是鬼的面子上,也不會突然闖出來嚇死我吧。

然而等我把那些燭台都點亮,火光把這一片石墻都照明的時候,我看著我周圍的一片畫像和石雕,覺得剛才我的口水咽的實在是有點太早了——這還他媽不如是鬼呢!

鬼起碼跟我是同類,這群五花八門的家夥們是什麽?

我看著環顧在我四周,那些掛在墻上的神明畫像和各種各樣的佛祖金雕,一股荒謬感和可笑感油然而生。

這到底是哪個腦子被驢踢了的小神童才能想出來幹出來的好事?

人家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一面墻上估計得有八十仙。既有如來佛又有觀世音,還有百姓們擺在家裏求蒸蒸日上的灶神、將士們出征前要拜一拜的武神,甚至於近兩年才傳進大梁的外國神教,這上面竟然都還擺著它的一幅畫像。

得。

這還用顯什麽神通?

我看這海都不用過了,讓這面墻的仙人每一個手牽著手過去,都能把海填平。

我驚奇地咂咂舌,被這面墻上的各路神仙妖魔震驚的說不出來話,只能拱拱手以示尊敬,然後頭也不回趕緊往前走。

穿過那面神仙墻,前面的道路就再也沒看見過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沒有擺在一旁的燭燈讓我點亮,有的只是一眼看不到頭的黑暗,和怎麽走都好像走不出這團黑暗的焦灼。

就在我耐心快要告罄,煩躁的想踢一腳墻的時候,我終於看到遠處明明暗暗地閃著一些光亮,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細微的人聲,一切的景象終於開始慢慢與我夢裏的場景重疊。

為了不惹人注意,我吹滅了燭火,一步一步的向著那光亮走去。

一步一步……

一點一點……

直到我終於走到那處光亮裏。

在這一片黢黑長道的盡頭,如我夢中所見那般有一處單獨的、不算大的空間。只是夢中的場景一片昏暗,有限的視角讓我除了燈和人,並未看清其他的任何東西。

而如今這裏燈火通明,擺在各處的燭光照在屋子的每一處角落,讓我能夠仔仔細細地打量這屋內的每一件陳設。

為什麽說它是屋子?

因為這裏真的是一間屋子,是一間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一瞬間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的屋子。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擺件、青色的床帳、以及現在正站在房間中央,背對著我,一手拿著酒一手扶在旁邊水晶棺上的人。

這世上絕對、真的、一定沒有比這再詭異的畫面了!

你敢信嗎?這深埋在皇宮地下、天子寢殿下方、不見天日的暗道深處,居然有一間與我府中臥房一模一樣,幾乎只有微小差別的屋子。

誰敢信呢。

倚在水晶棺上的那個人不知道感受到了什麽,突然回頭望了一眼,與呆愣著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的我四目相對。

那張我熟悉的臉上沒有驕橫、沒有仇恨,也沒有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俾睨,他就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我,然後把手裏那杯酒倒入口中喝盡。

我心下一松,剛想感慨還好我是鬼梁宴看不見我,就聽到那人突然出聲道:

“我夢見你了,沈子義。”

“你看,你不肯給我托夢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梁宴扭頭沖著那水晶棺笑了一下,然後又回過頭來看向我:“我自己也能夢到你。”

有一年我與梁宴下江南微服出訪的時候,一位眼都快盲了的賣絹花的老婆婆,曾誇梁宴的眼裏有萬種風情,必定是天之驕子,傲然於世的存在。

梁宴非覺得人家是什麽大隱隱於市的高人,當場買下了對方的所有絹花,要讓人家也給我看看面相。我不等那老婆婆展開新一輪的話術誇我,立馬拉著丟人現眼的梁宴轉身就走。

梁宴十分不滿:“讓人家看一下怎麽了,人家說的多準,帝王之相都能看出來,我還準備讓她看看姻緣,你非拽著我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