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逆天而為

“什麽燈,大師這話我聽不明白。”我跌坐在地上,卻沒著急站起身,手背在身後,悄悄摸出了藏在袖子裏的金釵。

我與玉禮大師確實是舊相識,但這個相識也就只停留在相識的階段。說到底,我並不怎麽信他,更何況他現在不僅能看得見我,還知道梁宴手裏那盞長命燈的事。

長命燈以壽命為代價,心頭血做供養,別的都好說,若是這件事讓有心之人知曉了,拿那盞燈迫害梁宴怎麽辦。我已死了,現世的很多事情我插不上手,那盞燈又關聯著我的魂體,倘若真有人用那盞燈脅迫梁宴,我根本護不住他。

不如現在就把這和尚殺掉?他既能阻我,那我應當也能碰到他,先替梁宴除掉這個隱患。

我摸著手裏尖銳的金釵,不動聲色地把手慢慢往前移。

“沈施主不必擔憂,老衲並沒有要加害陛下、脅迫施主的意思。陛下為施主續著壽命的那盞長命燈,就是從老衲這裏求來的。”

玉禮大師掃了一眼我蠢蠢欲動的手,笑著朝我搖了搖頭。他聲音很淡,平穩的讓人不由自主的冷靜而信服:“老衲還記得沈施主尚在人世時,總喜歡整夜盤坐,聽玉佛寺清晨的佛鐘長鳴。沈施主坐了半月,才下定決心與世長辭。既然當日放下了執念,想透了生與死,為何如今施主卻又流連人世,不肯吹下那一盞燈?”

“梁宴的那盞破燈是你給他的?你告沒告訴他點燃那盞燈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很有可能因為那盞燈死掉,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還是從身後掏出了那根金釵,捏著它的尖刺抵著玉禮大師的側頸。玉禮大師在玉佛寺名號地位很高,雖然不知道他在玉佛寺待了多少年,但他的樣貌卻十分年輕,甚至可以稱得上眉清目秀。利器抵在他的脖頸,他卻不動,只溫潤地沖我笑了笑。

然而我卻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給梁宴燈,害得我不能投胎還要時時刻刻擔心梁宴壽命幾何的小光頭脖子擰斷。我冷冷地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是何門何派,給梁宴燈的目的是什麽?那盞燈為什麽和我魂體相連,你今夜又為什麽要把我攔截在此?”

“無門無派,不過是仰仗萬民的一點香火罷了。沈施主也誤會了,長命燈一事並非老衲欺瞞陛下,所求皆要付出代價,老衲並非沒有告知陛下此燈會削減他的陽壽,是陛下自己鑄成了長命燈。”玉禮大師絲毫不在意我眼裏湧起來的冷意和殺機,只笑道:“老衲此次前來,就是要與施主講一講,多年前的一件事……”

……

多年前天壇祭祀,我與梁宴嘴上詛咒對方一個比一個詛咒的狠,以致祭祀剛一結束,我和梁宴就相看兩厭的不歡而散。

我是走的爽快,卻沒留意到梁宴一個人盯著祈福堂上大大小小的燈發呆。

“施主可是想供一盞燈?”祭祀的人都走光了,打掃內堂的小弟子不識得梁宴,邊掃著地邊介紹道:“一盞祈福燈十五文,香火錢施主可自行給。”

梁宴雖然沒讓仆從跟著,但衣著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於是那小弟子又補充道:“住持說每一個人的心願都是同樣的重量,所以我們這裏的燈都沒區別,不分三六九等。施主若是想供盞金貴的,可以去其他寺裏看一看。”

“心願都是同等重量,這句話倒是有意思。”梁宴打量著高台上供著的燈,點了點頭,也沒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說道:“那就麻煩小師傅給朕……給我一盞祈願長生的燈。”

梁宴正提筆寫護佑之人的名字,玉禮突然從旁邊走出來,對梁宴施了一禮,說道:“天壇祭祀向來最為靈驗,陛下可將祈願的燈放在天壇內,龍脈會護佑皇家子孫福壽綿長。”

“哦,玉禮住持啊。不必了,朕不是給自己求福,皇家庇護不了。”梁宴擡眼看了一眼玉禮,又低下頭去把那個名字寫完。他拿著筆,挑著唇看著紙上的名字,笑道:“這位不是皇家能庇佑的,他挑的很,尤其討厭皇家人。你要讓皇家先祖庇佑他,他準保跟你翻臉。”

“他身子骨弱的很,一到入秋就開始咳嗽,處理公文起來沒完沒了的,才多大點年紀,成天就看著病懨懨的,回頭再落下一身傷病出來。希望你們這裏的燈靈點驗,讓他好好活著。”

梁宴把小弟子剛拿來的燈點燃,又把紙上的墨跡吹幹,讓紙順著燈火燒成灰燼。想了想,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張對折起來的祈福簽文,放到燈下面的暗閣裏,端起燈要往外走:“這燈朕拿回皇宮裏供著,香火錢一會兒讓內務府送過來。”

“說起替他人求長生的心願,老衲從前倒是聽過一個傳說。”玉禮眯著眼望向梁宴手裏跳動的火苗,看起來就像隨口一提的閑話:“前朝有書生用心頭血滋養燈芯,最後竟養出一盞長命燈來,燈如他所願,庇佑他瀕死的妻子長命。只不過為他人求長生是要付出代價的,那書生付出的代價就是壽命。用他的命延長了他妻子存在於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