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 只有我一人

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上元之夜。

京都的家家戶戶早已掛起了燈籠,熱鬧的氛圍一點也不比過年少。城內最高的那座望鵲樓今年依舊燃起了許多花燈,高高地掛在檐角,遠遠望去,就像一座燃的正盛的燈塔,火樹銀花的煞是好看。

我坐在檐下的桌前,望著遠處的夜色發了一會呆,又低下頭去批改公文。

上元燈會再熱鬧再喧嘩,總歸是與我無關的。我幼時便隨父母一同去往邊塞,從小便沒有與這場燈會有關的一切記憶,後來帶著一身血汙回了京,又要忙著蟄伏忙著復仇忙著百姓,十幾載間,竟沒有一個佳節過的如同普通人一般,圍著火爐話家常,與人攜伴著出門同遊。

沈誼到是一大早就跑過來,還賴著用了一頓午膳,約我晚上陪著她一同去看花燈。但我與她的新婚夫婿江道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屬於是見上一面都要回來晦氣地跨個火盆的地步。為了不破壞沈誼出遊的好心情,我以“年關內積壓的公文格外多,一時半會處理不完”為托辭婉拒了她。

沈誼走的時候悻悻的,不過心情還是很好,揚言今年江道要是不能把最大最精巧的花燈贏給她,就休想再踏入她的房門一步。

我對她的想法表示非常贊賞,甚至有一瞬間在想,要不要塞點錢給望鵲樓的老板,好讓江道那個倔驢無論如何也贏不下來那盞燈,在寒冬臘月裏被沈誼掃地出門。

想起午間幼稚荒誕的想法,我勾著唇笑著搖了搖頭,擡手落筆繼續批著我的公文。

府裏的老管家端著兩盞熱茶走進來,往我手邊放了一杯,問我道:

“今夜上元燈會甚是熱鬧,大人不出去逛逛嗎?”

老管家從我出生開始就在沈家打理事務,待我如親子,與我的關系甚好。可惜他年紀愈大就愈喜歡念叨我,每每逢年過節,都要對著哪也不去宅在家裏批公文的我一通數落。

我生怕他又要舊事重提,連忙道:“外面太鬧騰了,我喜歡靜,一個人待著就挺好。徐伯你要是想出去就出去逛逛吧,順便跟府裏下人們說,想出去逛燈會的就都去吧,我一個人也不需要什麽人伺候。”

“那怎麽行。”徐伯挑了下他那已經有些發白的眉毛,沖我道:“老奴都這把身子骨了,還去外面湊什麽熱鬧。倒是大人你,逢年過節也沒什麽長輩關照,本就夠冷清了,如今還喜歡什麽靜。”

徐伯把端茶的托板往桌上一放,伸手就來扯著我的衣袖要把我往外拉:“成天坐在家裏暮氣沉沉的像什麽樣子,早些去燈會上轉一轉吧。”

我哭笑不得,又怕一用力傷到老人家的身子骨,只能被拖著推著連連擺手道:“我真不去,徐伯,我這還有一堆公文要處理的。”

“什麽公文,陛下都來了還用批什麽公文。”徐伯不依不饒,“快出門看花燈去!”

“陛下?”我一愣神,腳下力一松,被徐伯拉到了廊下,扭頭看見了梁宴。

梁宴倚在廊邊的欄杆上,梳著高發髻,套著白色的大氅,手裏拿著兩幅面具,見我被拉著出來,笑開道:“想請我們宰輔大人出趟門可真難啊。”

梁宴說著,沖徐伯眨了眨眼:“還是徐伯有辦法,我就知道請您出馬準沒錯。”

演戲變臉拉攏人心這一套,我著實是對梁宴甘拜下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起,梁宴跟我府上的人都走的挺近。尤其是徐伯,被梁宴這幅沒架子又嘴甜的樣子哄騙的不行,成日的在我面前說梁宴的好話,把梁宴當成頂好的明君。

徐伯把我往梁宴的方向一推,擺著手道:“快去快去,再過一會河畔就要放煙花了,趁現在人還不多把那好玩的地方都逛一逛。”

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進梁宴的懷裏,無奈又毫無法子的扭頭抱怨了一句“徐伯”。

“放心吧徐伯,我一定帶他好好的玩。”梁宴接話倒是接的快,把我後面那句拒絕的話給堵了回去,不由分說的就把面具往我臉上戴,看著我的外袍問道:“外面冷,年前我賞你的那幾件毛氅披風呢,怎麽不拿出來穿?”

我因為被梁宴算計了而沒什麽好臉色,沒好氣道:“都送人了。”

“送人了?你都位居宰輔,百官之首了,逢年過節還要給別人送禮啊,我怎麽沒聽說哪位大臣這麽有面子。”梁宴嗤笑一聲,把自己身上狐毛氅衣脫下來披在我身上,說道:“要送不應該也是給我送,諂媚主上的功夫你怎麽一點也沒學到。”

我剛皺起眉,想著給梁宴那欠嗖嗖的臉來上一巴掌,徐伯就一拍手,毫不客氣的拆穿我:“哎呀,送什麽,前兩天我剛收到箱子裏去。除了晌午的時候,誼小姐來用午膳,大人想起來有件兔毛的料子,讓我拿出來送給誼小姐外,其余的都還好好的放在箱子裏呢。陛下你等一等,老奴這就去拿,有件青灰色的,可襯咱家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