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 帝最忌有人肖似宰輔(第2/3頁)

梁宴這個皇帝雖然性格詭異,喜怒哀樂都讓人琢磨不透,對跟沈大人關系好的幾位官員都帶著莫名其妙的敵意以外。總體而言,梁宴是個好皇帝。他和沈棄一起清朝堂、興科舉,不僅為百姓減免賦稅,還改革科考道路,無論官商、無論貴賤,這世上所有的學子都能得到公平的待遇。

而且段久發現很快發現,陛下和宰輔大人的關系……似乎並沒有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水火不容,隨時隨地都想取對方性命。

相反,段久偶爾去宰相府上找沈棄商討事宜的時候,十之八九都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蹲在宰輔大人的院子裏招貓逗狗,要麽就是拎著水壺邊抱怨邊給宰輔大人的花圃澆水。

這君臣的關系怎麽……看上去這麽不像君臣呢。

梁宴作為帝王每天日理萬機,可段久親眼見過親耳聽到梁宴向禦膳房報了一串沈大人喜歡吃的菜名,還吩咐要記得每日送到宰相府裏。

而沈棄作為功高蓋主勃勃野心的宰輔,卻並沒有向外界傳聞的那樣對皇位有一絲一點的覬覦之心,反而每天下朝跑的最快,恨不得離皇宮十萬八千裏遠——雖然一般跑不了多遠就會被陛下傳召回來……

這一君一臣好似尋常百姓家的親友,又比親友多了一份君與臣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這種關系實在太奇怪,好像他們分明很掛念彼此,卻又不得不強裝著爭鋒相對、明嘲暗諷。

段久曾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那應該是一場春三月,那年的倒春寒來的格外的早,早朝路上甚至還有樹梢結著冰碴。

段久在朝堂上也任職兩年有余,他背後有宰輔撐腰,有真才實學,又深得陛下重用,在朝中也算是風光無量。不過他行事一向小心謹慎,為人低調又不招搖,朝野內外妒忌他的人不少,欽佩他的人也很多。

那天許是早風太冷,吹的他犯了糊塗,竟把要批改的公文和要呈給陛下的公文弄混。無可奈何,他只能硬著頭皮進宮去準備找陛下請罪,順便把本該送上去的奏章給梁宴。

但諸事不宜的老黃歷早早向他言明了真相。

諸事不宜的意思是——萬事都不宜。他就不應該出門進宮去!

這是段久通過沒關嚴的殿門,看見陛下往宰輔大人嘴角印下一吻時的真實想法。

寒風颯颯,一直忙於公務的沈大人趴在案牘上疲累的睡著了,英明神武的君王走下階梯,取下自己的披風攏在宰輔大人身上,多麽君臣和睦的畫面啊。

……如果梁宴沒有笑著、萬分自然的、順便的在沈大人唇上親了一口的話。

……如果段久沒有發現沈棄閉著的眼皮微微顫動的話。

……如果他在出門時莫名其妙打了噴嚏時就及時止損的話。

那一切就還如同原先那般。

君是君,臣是臣。

對了,上回沈大人跟皇後娘娘是怎麽說來著?

“君臣有別,娘娘,臣從不逾矩。”

啊,君臣有別,從不逾矩。

段久看著殿內火爐旁依偎在一起的兩人。

一個紅著耳根在裝睡,一個憋著笑假裝沒發現某人在裝睡。

好一個君臣有別,從不逾矩。

“沈兄啊,”段久想,“這下我再也不用擔心效忠陛下還是效忠你了。”

“反正你倆都是一體的。”

……

如果日子能一直這麽延續下去就好了,大梁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四海清平無戰事。

一個和平的盛世正在拉開帷幕。

可一直期盼著這盛世的人卻先走了。

沈宰輔走的那一天,段久第一次看到沉穩有度的君王當眾失態的模樣,他鬢發散亂,在那具早已冰涼的屍體前哀慟了一天。

哭聲悲痛。

啼鳴不絕。

然而沒過幾天早朝,禮部的一位大人卻帶著幾名才子登了殿,名義上說要為陛下舉薦人才。

那幾位才子執扇掛玉,文略口才都讓人挑不出毛病,引薦做官不是問題,唯獨那臉……

唯獨那臉與剛亡故的宰輔大人有三分神似。

段久在朝堂之上猝然擡首。

他先是吃驚,後是無法言說的憤怒。

一個憂國憂民一生鞠躬盡瘁的忠臣才剛死,就有人已經想著要如何踩著他的屍體向上爬。

一個三分神似的替身。

足以在哀傷過度的陛下那裏換得一個好前程。

這一步陰私下作的詭棋走的足夠妙,也足夠惡心。

但令所有人都沒料想到的是,梁宴的表情很淡。連段久看著那幾位才子與沈棄神似的皮相都要先吃一驚,可梁宴沒有。

他拄著下巴,在才子們的臉上一掃而過,神情裏沒有什麽錯愕,沒有什麽吃驚,甚至也沒有一點聯想起故人的悲傷。他就只是沉默著,過了許久,又驀地笑開,問那位引薦官員的大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