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窩窩

庭院內, 凈喜依舊笑而不語。

寧如深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開始懷疑:難不成就是同他隨便嘮嘮?

也是,哪有那麽玄的事。

他朝凈喜點頭, “那我先回去了。”

他說著朝院門外走去, 同凈喜擦肩而過時, 卻忽然被叫住:

“施主稍等。”

凈喜從袖中摸出顆瑩潤的菩提珠。

寧如深心頭一驚,小聲問, “送我回去的?”

凈喜忙擺手,“啊…不是不是。此乃千年菩提子,經貧僧開光誦經, 又在佛前供奉了九百九十九日……現只需五十功德, 施主要不要求一個?”

寧如深, “……”

原來是搞推銷的。

他看向凈喜笑容可掬的臉, 片刻難言地掏出五十錢,“那我就求一個好了。”

凈喜合掌,“阿彌陀佛~”

得了菩提子, 寧如深走出院門。

院外靜謐無人。

放眼望去,只有穿庭過院的道上落了幾片樹葉,留下風過的淺痕。

他在原地駐足兩息, 又揣起袖子往前殿走去。

前殿的庭院間有幾名打掃衛生、做課業的僧人,還有零星值守的侍衛和僧錄寺官員。

李景煜正坐在樹下的一張石桌旁。

寧如深走過去見了個禮, “小殿下。”

“寧大人來了。”李景煜拍拍,“坐吧。”

寧如深便坐到他身側, “殿下怎麽一個人坐在這兒?”

李景煜, “我在等皇兄。”

寧如深環顧一周, “等陛下?”

說起來, 他只有早上那會兒和李無廷對視了一眼, 到現在還沒說過話。

聽凈喜說他們上午在論經。

也不知道論完經之後人又去了哪兒。

李景煜說,“皇兄刻碗蓮去了。”

“碗蓮?”

“嗯,用以虔心祈福。皇兄要親手刻一朵,待會兒供奉在母妃的長明燈前。”

寧如深若有所思地“唔”了聲。

李景煜忽而探頭,“寧大人,你偷偷打聽皇兄,是想去找他嗎?本王可以帶你過去。”

“……”

都說了他沒有偷偷。

寧如深,“臣就不去打擾陛下了。”

李景煜頗有些遺憾,“好吧。”

兩人在這頭東拉西扯了會兒,頭頂的日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斑斑駁駁落了一地。

正聊著天,突然聽另一頭傳來陣騷動。

寧如深循聲望去,只見幾名宮人慌慌張張地朝一個方向跑去。

他心頭莫名一提,“怎麽了?”

李景煜忙召來一名宮人問話。

那宮人慌忙,“陛下傷著手了,傷得不輕!”

寧如深心頭頓時一緊:怎麽回事?

李景煜嚇得起身,“本王去看看!”

寧如深忙跟上,“臣也去。”

·

兩人跟著宮人匆匆趕到了一處僻靜的庭院,裏面已是嘈雜一片。

寧如深踏入院中一望。

就看李無廷端坐在一方石桌前,側顏清冷而沉靜。伸長的左臂正搭在桌上,掌心攥著團暫時止血的錦帕,上方被血跡浸染得斑駁。

雕了一半的碗蓮也落在一旁。

因為沾了血,已經不能再用。

寧如深呼吸一屏,“陛下……”

庭院內人聲雜亂,他聲音並不大。

李無廷卻像是聽見了,轉頭看向他。

深邃的目光穿過周圍慌忙奔走的宮人,落在了他身上。

寧如深緩了緩,幾步走過去。

李景煜在旁邊嗚嗚驚喚。周圍也亂作一團,隨行的太醫拿來了傷藥、水盆和紗布,準備上前替聖上清理包紮。

剛擡手,卻被淡淡止住——

“不用,朕自己來。”

太醫驚道,“陛下,這怎麽行呢!”

“不是說皮肉傷。”

李無廷說著已經一手拿過濕帕。

濕帕浸了血,落入盆裏染開一片紅。

寧如深看著都替人覺得痛,他不自覺揪緊了袖口朝人望去。正望著,忽然瞥見德全如同應急燈般投射而來的視線。

他轉頭一看:?

德全一雙眼裏飽含著復雜感嘆惱恨等各種交雜的情緒,簡直欲說還休,但最後總結起來也只有兩個字:上啊!

寧如深,“……”

幾息之間,李無廷已將手擦凈。

看樣子依舊沒有讓旁人處理的打算,也不知是在較什麽勁,竟準備單手給自己上藥包紮。

寧如深沒忍住道,“陛下,讓臣來吧?”

李無廷動作一停,朝他看來。

就在他以為要被拒絕時,卻看李無廷將手朝他這邊靠了靠,“嗯。”

……嗯?

寧如深頓了下,隨即坐到李無廷身旁,將那只手拉到自己跟前——

溫熱的大掌被他握在手裏。

他才發現李無廷傷口並不淺。

這會兒還隱隱滲著血,邊緣似乎紮了點木屑。手心的掌紋復雜交錯,一看就是命中坎坷。

寧如深看得替人揪心。

他在心底輕嘆了聲,捧著李無廷的手掌,低頭清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