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怎麽舍得放手。◎
【036】。
燭影照過玉姝驟縮的瞳眸。
踩著冰涼花磚的腳微微蜷起, 玉琳瑯失蹤了——
玉姝腦中不斷回蕩著溫棟梁的這句話。
她阿姐是不會行畏罪潛逃之事的,但無論是何緣由,她記得大梁律法裏, 畏罪潛逃, 會處以重刑!
本就飄搖的心間,猛地一沉, 玉姝眸底凜起, 錯愕、驚慌, 與懼怕一並朝她襲來。
她是阿姐養大的,自然信她至深。
可是如今阿姐失蹤了, 偏偏還是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
玉姝只覺腦中一片慌亂,屋內晃動的燭暈將她眼睛燒得幹澀發疼, 腦中亂作一團,但又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她宕機的大腦給忽略了去。
窗外交談的聲音漸漸止住了。
玉姝心中微亂, 放輕腳步折身便要往床帷旁跑, 但來不及了。
吱的一聲, 房門已被推開。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握住黃酸梨木雕花門的一角,沉黑淩厲的長眸穿過了浮動的幔帳, 直直刺在了那道纖麗的影子上。
烏稠長發分散垂落在她身前、腰際,玉姝側著身子站在裏間一張長櫃前, 纖細皓白的手腕握著一盒大紅描金海棠花小匣,空寂的屋中,只聽啪嗒一聲,玉姝將匣子打開,垂下眼簾, 細細地看著匣中之物。
蕭淮止沉步走向珠簾, 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羈押眼底。
珠簾被他一手撩開, 垂落時碰出郎當響聲。
玉姝回首看來,清淩淩的眼眸裏滿是訝然,蕭淮止袍角微掀,長靴邁前,狹眸微睨,端視著她臉上神息轉變。
燭影晃過她清麗的臉,照住那雙簌簌垂下的濃睫。
還在掩飾。
蕭淮止縱橫沙場,再多的鬼祟陰謀都曾見過,唯獨她,是最弱的。
可是最弱之人的攻擊,也可以是刺他最深的刀子。
蕭淮止長眸微瞥過玉姝踩在薄毯上的雙足,微微泛著紅,應當是冷的。
習武之人素來敏銳。
她方才放輕腳步走到珠簾後時,溫棟梁便已察覺她的聲息,更別提蕭淮止。
但此刻,蕭淮止選擇不拆穿她,想要慢慢欣賞她拙澀演技。
看一看,她究竟可以演到何時;抑或是,她願主動坦白。
玉姝將手中東西闔上取下,轉身看向蕭淮止時,眼眸瀲灩,朱唇輕啟:“可是軍中有事?”
她最不善扯謊,每逢扯謊之時,她總是愛垂睫閃躲,不敢直視對方目光。
蕭淮止掠過她雙手緊握的一方小匣,淡聲問:“拿的什麽?”
玉姝從薄毯上越過,踩上冰涼花磚時,腳尖微微一頓,似被凍住一般,蜷了蜷圓潤白玉的趾頭,黛眉蹙起,又朝著他往前幾步。
眼眸依舊躲閃。
昏暗的房中,那雙狹眸在火光流轉間沉了幾分,燭蠟燃燒,噼啪作響,蓋住了玉姝紊亂心緒。
她再往前走了一步,前方那道高闊挺拔的身形已邁著大步朝她走來,長靴停在她腳尖一厘位置,玉姝仰脖看向他,蕭淮止順著她粼粼閃動的眼波,往下窺見了菡萏包裹的花蕊。
順著起伏的深壑,燭影晃過他冷銳輪廓,沉目深深。
倏地,他長臂一展,俯身將人一把扛在肩上,提步淩速往床帷走。
玉姝微呀一聲,雙手握著小匣抵在他的肩上,青絲逶迤垂在他的脖間。
幾乎瞬間,蕭淮止將她放在床沿邊。
雙目直直凝著她泛動驚色的眸。
“匣子裏取的什麽?”他不動聲色地半蹲下身子,滾燙的大掌握住她冰涼足踝,從革帶裏抽出一方棉帕,仔細給她擦拭著足底。
雙足漸漸被暖熱,玉姝垂目盯著他的動作,聲音輕柔答:“是給您的生辰禮。”
蕭淮止掌心微頓,心間升起莫名情愫,僅一息,他又平靜如常,繼而捧起玉姝雙足,擱於他的腿上,柔軟足心踩著他,趾尖輕蜷,如電擊過,酥麻瞬生。
狹眸蓋上一層陰翳,掌心將亂動的足踝緊緊握住。
他擡目睨著玉姝,瞥過她眸底微亂的情緒,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故意的。
“什麽禮?”
他喉間滾動,音色微沉地問她。
玉姝摸著手邊小匣,指尖撥開匣子上的金扣,匣盒打開,她微側過身,將匣盒放置雙腿之間,借著微茫燭光,照清了匣中躺著的一枚色澤白潤,通體晶瑩的鑲金邊玉石扳指。
她將扳指從盒中取出,眼睫翕張,去窺蕭淮止的神色。
“之前瞧著大將軍那塊扳指似缺了一個小角,”玉姝開口解釋,“便自作主張為您重新打造了一枚。”
她眸光微閃,仔細窺著暗影浮動下蕭淮止的臉色。
見他沉默地凝著手中扳指,玉姝心底恐觸他逆鱗,又補道:“若是不喜,玉姝會重新備禮。”
蕭淮止倏然將目光刺向她柔婉臉頰,喉間滾動,他將手中棉帕擲下,起身以掌控者的姿勢,俯視她,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