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頁)
交代過後,她沉下氣息,撩簾進去,掠過檀椅上的男人,“即便你今日恨我厭我,也得將毒解了。”
錦帳倏爾垂下,沉夜如水,令人沉入湖底。
——
抵達青州時,已是五日後的申時末。
馬車夾著轆轆滾聲進入了青州城門。
蕭淮止坐在車內,腿上枕著一個小腦袋,他低眸瞥過腿上的團子,這一路上,她不是鬧頭暈,便是鬧著餓了困了,以至於本可三日的行程,硬生生行了五日半。
此次出行為防止打草驚蛇,溫棟梁與隨行士兵都戴了人/皮面具。
青州與上京不同,甫一踏上此地,車帷浮動間,空氣裏都是陣陣清香,隱約可聽見街市中的交雜人聲,不似上京喧嚷。
蕭笛一路吵著餓了,溫棟梁聽令將馬車停至城中一處畫棟飛甍的酒樓前。
她這般年紀的孩子總是少食多餐,吃貓食一般,餓了吃一點就飽,一日要餓上好幾次。
此番出行地太過倉促,蕭淮止也沒帶銀珰,倒是自蕭笛出生以來,他這個親爹,卻是第一回 這般細致地帶孩子。
酒樓雅閣中,蕭笛攥著勺子一遍遍地胡亂攪著熱粥,一刻鐘過去,也只吃了幾口。
蕭淮止目色冷靜地盯著她。
又過一刻鐘,熱粥都快涼了,蕭淮止皺了眉,沒再讓她玩耍,拿過她手中瓷勺,一口接一口地喂她。
他金貴多年,此刻再來服侍人都有些生疏了。
垂目間,忽而憶起上一次這般伺候人的時候,一旦去想那人的一顰一笑,心間浪潮早已翻湧不止。
蕭笛總算吃飽了,烏亮的大眼緊緊地盯著他,“你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呀?”
“我這幾日都不用上課了嗎?”
“裴先生知道我不去上課嗎?”
耳邊嘰嘰喳喳全是蕭笛數不盡的問題,撂了瓷勺,他抱起蕭笛一根根地開始為她濯手,然後擦拭。
蕭笛縮在他懷中愣愣地偷瞥他,心中暗自想著暫時喜歡他一下下吧,甫一見他眼神睇來,蕭笛十分敏捷地垂下刷子般的黑睫。
蕭淮止低眸便捕捉到她的小動作,也沒戳穿她,將人放下後,衣祍被人忽拽。
“唔……我困了。”蕭笛澄亮剔透的眼睛裏泛起水色,巴巴地望著他。
都說女兒肖父,蕭笛兩歲前更像他,現在長大一點,眉眼輪廓都越來越像母親,只神情與他相似,也為這張臉平添幾分英氣。
陡然被她這般望著,蕭淮止身體僵住,好似透過女兒看見了年幼的玉姝。
這四年間,他不親近蕭笛,也有這一層原因。
蕭淮止暗籲一息,復而擡眸想喚溫棟梁,便聽廊間忽地響起窸窣腳步聲。
循聲而望,風滿樓是以屏風隔出雅間,透過水晶珠簾,眼前的彩繪屏風上映出廊外經過的一道剪影。
雅閣內,爐香裊繞,漫過眼前,蕭淮止牽住蕭笛的手倏地收緊。
蕭笛吃痛地一叫,廊外那道身形忽頓一息,裊娜倩影微側,好似透過一屏之隔,與他對上視線。
“夫人,怎麽了?”
女人回過身,輕輕搖首,雲鬢釵寰隨著她的動作嘩啦啦地晃響,女人莞爾一笑,聲音依舊溫柔如水:“沒,走罷。”
樓中小廝旋即應聲,笑著接話:“郎君午後遞話來,說是晚膳可能需夫人等他片刻,小的們早已將您喜歡的茶水果子都已備好。”
玉姝頷首,“勞煩小哥。”
“夫人哪裏的話。”
廊外交談聲夾雜著窸窣步伐聲漸漸消失。
屏風裏端,他垂睫瞥過蕭笛被捏得紅透的小手,繼而松開,唇線緊繃著,蕭笛眸光灩灩,仰脖望他,他的身量峻拔,蕭笛只能窺見他下頜至鼻梁的半張臉,陰郁至極。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淮止,覺得很是新奇。
“你在生氣嗎?”蕭笛仰頭問他。
蕭淮止半弓著背,輕力撫過她雪生生的腕,沉聲道:“阿笛,痛不痛?”
蕭笛眼底劃過詫色,復而搖了搖頭說還好。
見他起身,這才將視線拉至簾外,她好似明白了他們此行青州的緣故。
父女二人紛紛僵立著,直至珠簾嘩啦啦地被人拂開,披了人/皮的溫棟梁臉色十分為難地望向他。
遽地,撞上男人滿是冷鷙與殺意的目光。
心下一悚,溫棟梁立馬垂首,揖拳低聲道:“主公……”
夫人,那樓中仆役倒是沒喊錯稱呼。
婦人發髻,也沒錯。
可她真正的丈夫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那仆役口中的午後遞話而來的郎君,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好得很。
四年午夜夢回驚醒時,他都仿佛剛從那場大火裏重生。
而這四年,她卻不知何時成了旁人的枕邊嬌。
是否也會用喚他的嗓子,去喚另一人……
是否……
蕭淮止不敢再想,他闔了闔突跳的眼皮,將孩子交給溫棟梁,提步走出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