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裁新衣(第2/3頁)

上海的標布是出了名的,此時的松江府亦然,且價格十分友好,最好的棉布每匹才二錢左右。裏外做一身簇新的,加上人工費,大概在三錢銀子上下。

全天然的純棉布,還有啥不滿足的。

黃夫人口中說什麽“你這孩子也太見外了”,卻沒有絲毫讓她改換的意思,只給了她一支珠花簪子作為補(獎)償(賞)。

夜裏,程丹若在一小釜中煮紗布,順便拈了線,盲打各種外科結。這是她穿越過來就沒放下的基本功,一分鐘輕輕松松一百個,且絕對平整牢固。

單結、方結、三重結,一根棉線很快被用完。

換只手繼續。

反正線這種東西,管夠。

紫蘇和白芷早已習慣了自家主子的練習,只道是小習慣,並不當回事,專心為她做鞋。

一面做,一面念叨。

紫蘇道:“姑娘也是,上巳節,夫人小姐們都一道踏青,她們眼睛多尖,穿身棉布衣裳去,怕是要被人恥笑。”

“如今我一針一線都是取自陳家,人家不說,自己也得有數。”程丹若放下成結的棉線,用銅鑷子撿起高溫消毒後的紗布,放在幹凈的地方烘幹,“還有柔娘和婉娘呢。”

提起兩位正牌姑娘,紫蘇便不說話了。

白芷納好鞋底,遞給她試穿:“姑娘試試。”

程丹若套上,軟而厚實,十分喜歡:“很好,就這樣吧。”

“明兒再繡上兩朵花,串上珠子便更好了。”白芷猶豫了下,問,“其實,收小半寸……”

“不。”程丹若知道,如今富裕人家已經開始纏腳,只是民間女子需要勞作,還沒到這份上。但她是絕不可能自尋死路的:“此事今後不要再提。”

她語氣堅決,白芷動了動嘴唇,沒敢再勸什麽。

程丹若將幹透的紗布卷起來,用油紙包好,仔細放到藥箱內。做完這些,她才叫兩個丫鬟打水,洗漱睡覺。

“你們也去歇著吧,我這裏不用人。”她說。

值夜是大戶人家才有的規矩,白芷毫無意見,紫蘇也樂得偷懶,應了一聲,各自回屋休息。

程丹若閂上門,放下帳子,鉆進被窩。

兩個丫鬟都想著她上巳節出去,邂逅個青年才俊,搞定終身大事,可她全然是沖著業務去的。

出門踏青,女眷們難免有個扭傷、跌傷、頭暈什麽的,乃是她開展業務的最佳機會,其他大夫還不會和她搶。

阿彌陀佛,希望今年能結識幾個有錢有身份的太太小姐,今後她若獨立出去,也能憑借這份人脈混飯吃。

她懷抱著美好的盼望,決定溫習一下骨科知識。

被窩裏亮起微弱的藍光。

*

天一日日暖和起來,新衣裳也做好了。

三月三那天,風和日麗,暖陽高照,眾人的興致都很高。

服侍陳老太太吃藥用飯後,程丹若隨著黃夫人和兩位姑娘一道,坐上馬車,去郊外踏青遊玩。

《周禮》說:“女巫,掌歲時祓除釁浴。”

也就是拔除不祥,以香熏草藥沐浴的意思。流傳到今日,便成了在水濱飲宴,采摘芳草。

因有大量女眷出門,河邊的芳草之地,早早用絹紗圍出了步障。不好拋頭露面的太太小姐們,就在這裏頭飲酒作樂。

馬車停在山下,兩個丫鬟跳下車,攙扶黃夫人和兩位陳姑娘下來。

入目所及,已經看不見十五歲以上的男丁,來往的都是丫鬟、媳婦,最多夾雜一二童子。

“陳太太。”吳知府的太太用官話招呼,熟稔地與黃夫人打招呼,“這是柔娘和婉娘吧,好久不見,出落得愈發好了。”

兩個陳姑娘恭敬地福身:“吳太太好。”

“這是我家秋娘。”吳太太介紹身邊十來歲的小姑娘。

她上身是白綾對襟襖,下系一條淺綠緞子裙,發間插一支金鑲寶石的草蟲簪,嬌俏可愛又不失貴氣。

“陳家姐姐好。”吳秋娘大大方方問好,說得也是一口流利的官話。

兩個陳姑娘還禮。

吳太太攜了黃夫人,兩人一邊說一邊漫步,臉上都是難得的松快:“我瞧顧家的障子就在那邊,我們也去打個招呼。”

照理說,松江的地界上,管民政的屬吳知府最大,管司法的就是陳老爺,兩位領頭的夫人不必對顧家這麽客氣。

然而,留在老家的顧家族長雖然無官無職,卻有個在朝中做吏部侍郎的弟弟。

不好好巴結,還想升職加薪嗎?

顧家的帳子確實氣派,程丹若連做衣服都不能的絹紗,就好像不要錢的紙,圈了好大一塊地方。

草坪上鋪了席子,置了矮幾和蒲團,丫鬟們來來去去,提著攢盒果盤,將這臨時的野餐地拾掇得妥妥當當。

“顧太太。”黃夫人熱絡地寒暄。

“陳太太來了,快,這裏坐。吳太太身體可好些了,這會兒子乍暖還寒的,最容易傷風,可得保重身子。”顧太太不愧是顧氏聘娶的宗婦,容貌不見得多美,社交本事卻是一流,熱情周到的寒暄引得兩位太太都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