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路難(第2/3頁)
“姑娘青春正好,緣何意欲出家?”他驚詫不解。
程丹若自然不會和古代士大夫說,我不要嫁人,我命由我不由丈夫。她巧妙地找了個理由:“不過是恩孝兩難全罷了。”
忠孝兩難全,為君主效力,就不能侍奉父母。這是古代男子普遍遇到的問題,他們也非常有經驗,知道該如何抉擇——當然是做官重要啊。
“可否細說?”
程丹若搖頭。
可不能細說,子不言父過,同理,也不能言恩人的過失,剛才說一句,已經是極致,再說下去,反倒會叫他們認為她薄情寡義。
果不其然,她閉口不談,晏鴻之卻高看一分,沉吟道:“姑娘許是不知,本朝律令,民家女子年未及四十者,不許為尼姑女冠。”
時下,若庵堂出現青年女子,要麽是寺廟收養的棄嬰,自小在寺中長大,要麽就是淫祠野寺,借修行之名,行苟且之事。尋常人家的女子,除非犯下大錯,才會被送去家廟修行。
這就不好和程姑娘明說了。
程丹若亦不曾留意,只顧震驚。
她原考慮效仿妙玉,以出家人的身份行醫。既能博取名聲,又不必困於後宅,受制於人,卻沒想到本朝居然不允許年輕女子出家。
紅樓誤我。
她嘆息一聲,斂衽福禮:“是我冒昧了,請老先生當做未曾聽過。”
“無妨。”晏鴻之亦有歉意。他是真心相助,可恩孝都是家務事,外人怎能輕易置喙?
只好籠統地安慰:“姑娘仁心仁術,必有福報。”
程丹若苦笑。
好心真的有好報麽?她辛辛苦苦學醫,想救死扶傷,卻被丟來古代,戰戰兢兢照顧陳老太太五年,得來的卻是分享丈夫的結果。
然而,這些苦楚不能與外人道,只能全部咽下,面上仍要若無其事地感謝:“那我借您吉言了。”
她看看天色,起身告辭:“時候不早,我就不打擾老先生休息了。您多保重。”
“天色已晚,不留姑娘了。”
“留步。”
燈花爆裂,燭光搖動。
謝玄英拿起她遺落的三張紙,道:“老師,這個……”
“你記住了?”
他點頭。
晏鴻之想想,道:“你去還給程姑娘吧,閨閣之物,還是謹慎些好。”
“是。”謝玄英追了上去。
月光淡淡,竹影遍地。他一路追到竹林裏,卻瞧見她在竹影下踟躕片刻,忽得坐到了一旁的石頭上。
她支著頭,手掌捂住面孔,久久不動。
謝玄英為難:她在哭嗎?
一時踟躕徘徊。
然而,程丹若沒有哭。
她咬住嘴唇,反復提醒自己:沒什麽好難過的,失敗很正常,你又不是小說女主角,一切都能心想事成。
往好處想,至少今天排除了一個錯誤的選項。
她深吸口氣,屏住,再緩緩吐出,不斷重復著深呼吸。
慢慢的,淚意忍住了。
程丹若鎮定下來,安慰自己事情未必就這麽糟糕。
陳老太太不傻,不會耽擱孫子的前途,至少定親後才敢提,還有時間。
肯定有別的辦法,不慌,不能慌。
“姑娘。”白芷提著燈籠來接,見到她孤身一人,大驚失色,“你沒事吧。”
程丹若已恢復如常:“我無事。”
“姑娘的眼睛……”白芷擔憂極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沒有。”程丹若怕她追問,飛快錯開話題,“我明日寫一封信,回城的時候,你暫且不必跟我回去,先回家中一趟。”
白芷應下,欲言又止。
程丹若問:“你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姑娘,傳言……可是真的?”陪她長大的丫鬟或許不夠聰明,卻足夠了解她的主人。
“什麽傳言?”
“是紫蘇同我說的,她娘是夫人屋裏的,她們都在說,老太太想讓姑娘嫁予二少爺為妾。”
都在說?誰的手筆?黃夫人還是老太太?程丹若才動腦筋,便覺頭脹,只好模棱兩可:“或許。”
白芷猶豫:“那姑娘的意思是……”
唯有的一個手下,不能含糊過去,令她寒心。程丹若揉揉太陽穴,盡量合理解釋:“白芷,人貴自重,就算程家已經沒有其他人了,我也不能輕賤自己,令父母蒙羞。”
偷聽的謝玄英登時恍然。
陳家對她有照料之恩,欲讓她為妾,她迫於恩情,不便拒絕。可若答應,又對不起父母的教誨,家族的門楣,乃是大大的不孝。
他不免皺眉,以良為賤觸犯律法,只不過民不舉官不究,且程姑娘孤身一人,能得一歸宿,也算不錯。可她既不甘願,陳家挾恩相逼,便是落了下乘。
再說了,以程姑娘的才情,做妾著實辱沒了。
他思量著,不知不覺往回走。
“公子,你怎的去了這麽久?”柏木追上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