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閑日(第2/3頁)
“阿菁,我已經五十有余。”晏鴻之反問,“縱然我肯替她撐腰,能撐幾年?半路認來的女兒,難道還指望孩子們繼續扶持嗎?”
洪夫人登時無言。
晏鴻之說得沒錯,親生女兒不怕,父親在,有父親撐腰,父親去了,還有兄弟,兄弟生子,還有侄子外甥,打折骨頭連著筋。
但程丹若有的,不過是晏鴻之給的臉面。
他一旦故去,所有虛名煙消雲散,到時候,一個沒有娘家支持,沒有兄弟幫襯的女人,會被丈夫怎麽對待,可就難說了。
“你說得對。”她苦笑道,“這孩子怕是難了。”
晏鴻之的唇邊露出一絲笑意:“難自然是難的,可路是人走出來的。阿菁,我扶她一把,看看這個困局,她有什麽法子破解。”
丹娘下棋步步為營,輸了一著就想下一招,從不是看到輸局,就投子放棄。
人生如棋,誰能確定她不能殺出血路呢?
*
十月初一,冬日之始。
晏家按照習俗,修繕墳塋,買來紙做的衣履,燒給亡者,謂之“送寒衣”。
程丹若雖然不信這些,但古代既有這樣的風俗,不想孝女的人設崩塌,就必須入鄉隨俗。於是交給喜鵲二錢銀子,叫她買來一些紙衣紙鞋,寫明父母的姓名,在後院空地上燒了。
紫蘇還建議:“姑娘不若再抄兩篇佛經?”
程丹若不是地道的古人,常怕疏漏,十分樂意聽取她們的想法:“你說得是,再燒兩篇經文好了。”
過去為討好陳老太太,她時常抄寫經文,輕車駕熟,也不過是練字的功夫,便把兩篇《心經》默寫完畢,與寒衣一道燒了。
同日,帝王頒賜群臣新歷。
也就是發日歷了,每年官員家中的日歷,都是在這一日發放。而十月初一後,大街小巷亦開始售賣新一年的歷書。
以及,冬天的到來,意味著家家戶戶需要積攢柴火,修補火爐,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做準備。
當然了,買炭買柴的事,無須當家太太以外的人操心。
影響程丹若的是,立冬這天,晏鴻之把她叫去,說:“今日不上課,鬥香。”
程丹若:“……香?”
“立冬松下試香乃是慣例。”晏鴻之笑眯眯地說,“京中仕女猶愛此道,每年今日必有人下帖,你大嫂一大早便出去,便是去參加許家的鬥香會了。”
程丹若:“那挺好的。”
百姓積攢錢財買炭,生怕冬日凍死,貴族鬥香風雅,互相攀比,真是讓人無話可說的世道。
“且來看。”晏鴻之指著案上的香器,徐徐道出名字,“香爐、香盛、香盤、香箸、香壺、香粟、香夾、香插、香筒……”
程丹若本來興致寥寥,見那些器具生得精致,卻來了興趣。
多好的實驗器具。
“香爐,銀、鐵、銅、錫,材質不拘,形狀也無定例,但頂部須以蒼穹為佳,孔不能太多,否則煙氣便不完滿。”晏鴻之說,“但是你要記住,如官窯、定窯、哥窯、龍泉宣窯所出的香爐,以鑒賞為佳,不多日用。”
程丹若立即默記知識點。
晏鴻之將諸多器具一一講解,而後讓她辨認香材。
等記住幾種不同的香料,再開始上手焚香,命她品評優劣。
這倒是不難。程丹若幼年時常與中藥材相伴,香料也算是藥材的一種,只是這回不止要看外表和氣味,更要從煙氣來分個高下。
“香氣太厚則辣,太淡則煙,唯有不多不少,方才滋潤幽甜。”晏鴻之說,“因此焚香最要緊的還是火候。”
程丹若既起了用香器做實驗的心思,愈發耐心認真,小心嘗試。
正仔細看著火星,外頭卻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晏鴻之扭頭,突然心中一動,起身轉過,抖抖衣袍:“這是打哪兒來?怎麽這麽生氣?”
“許家。”謝玄英向老師施禮,沒瞧見松樹下的人,“送二妹去試香會,在前頭碰見許家二郎,拉著我說了一會兒話。”
他冷笑:“許尚書還真是八面玲瓏。”
晏鴻之拈須:“噢,是了,先前說的是許家大房長女,怎的,想換人?”
“我聽著是這個意思。”謝玄英煩得很,“什麽二娘貞靜,惠元寺的大師批過命,不易早嫁,家裏想多留幾年——要是二娘不行,是不是還有三娘、四娘?我非他們許家不可?”
許尚書太圓滑,不退親,怕皇帝心裏有芥蒂,退了親,又怕惡了謝家,既然長女說不成,次女正好年紀小,兩邊若有默契,等榮安公主出嫁再定親,不過晚兩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