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各執詞(第2/3頁)
謝玄英捧著一盞沉香熟水,眸光微動。
按照程丹若的說法,這六人都去過楊柳池,發病時間有前後,但都在同一天,故被她分在一組。
可在東廠的口中,雖然也點明她們幾乎是同時出現症狀,卻又強調女官與宮婢的私人交情,顯然是在暗示主次責任。
順帶撇幹凈了莊嬪和順嬪的人。
看來,昨晚上,兩位妃嬪跟前的大太監沒少忙活。
他喝一口香飲子,等下文。
果不其然,太監繼續道:“剩下的十一個人,又是從這幾個人過開的,其中司膳的宮婢過的人最多,擷芳宮的宮婢小蝶就是這麽染上的。得虧她不在公主、郡主跟前伺候,否則……”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潘宮正。
潘宮正穩穩當當坐著,反問:“掌班手下的人好本事,才一天的功夫,就問得這般明白。”
“為陛下分憂,自然是兵貴神速。”何掌班道,“若宮正有疑慮,盡可尋人來審過。”
潘宮正道:“我就想知道,最早的人是從何處得來的痢疾?”
何掌班斜過眼睛。
“問了司仗的小紅、小翠,司設的令芬,她們都是宮裏頭伺候的,沒機會接觸外人,總不是外頭過進來的。”回稟的太監說,“這是佛門清凈地,斷沒有在寺中被外邪侵染的道理,許是什麽地方惹了暑濕之氣,或是飲食不節之故吧。”
惹了暑濕,是自己不小心,飲食不節,是司膳的問題。
東廠拋了兩個選擇,其實別無選擇。
潘宮正輕輕放下茶杯,正色道:“可據我所知,這些人都去過楊柳池。”
太監道:“咱也問了,可楊柳池是沐身驅邪之地,只是灑身洗臉,寺中用水皆為井水。”
潘宮正看向謝玄英。
他放下香飲,慢慢道:“為防萬一,今兒早上,我差人去附近打聽,周遭的百姓也有人得了痢疾,最早是在禮佛前的七、八日。下午,我去尋方丈說了會兒話,他道是約莫半月前,有難民途經此地,寺中施粥藥,將他們勸往通州去了。”
北地多災多難,流民向來不少,但只要允許,朝廷就不會讓他們進京。
畢竟,天子腳下都有難民,不是皇帝有過,就是朝堂諸公有罪。
惠元寺在京郊,靠近宛平縣的地方,作為京城的屏障,肯定要擋下他們。但出家人慈悲為懷,肯定不能硬著驅趕,便給粥藥衣物,勸往別處。
約莫就是在此過程中,染病的難民為驅疾病,在楊柳池沐身,汙染了水源,又過給後面來楊柳池的信眾和宮人。
至於司膳的宮婢,應該和那一籃杏子有關——許是賣杏的百姓病了,或許是杏子用楊柳池的水洗過。
隨後,宮婢將其與楊梅一道清洗,反而使楊梅也受了汙染。
安王之子亦是如此。他路過楊柳池,聽人說其水沐身能強身健體,便叫手下去舀一瓢洗眼——他近視頗為嚴重——誰想就那麽倒黴,給染上了。
何掌班喝茶的動作頓住,大皺眉頭。
這下麻煩了。太後仁心,方才準許宮人們得閑參拜,為江山社稷祈福,楊柳池是祈福地,鬧出時疫來,就算把女官們全部摁死了,太後心裏能沒有疙瘩?
唉,楊柳池,為什麽偏偏是楊柳池?
何掌班暗叫晦氣,余光瞥過對面的潘宮正。
她神色肅穆,儀態無可挑剔,但眉角眼梢卻透出一股子氣定神閑。
怪不得呢。何掌班心底“嘖嘖”作聲,基本上明白了:她拿捏住這點,賭他們不敢把事鬧大,只能輕輕放過,各不追究。
這也太便宜她們了。
“潘宮正,不是我說,這就是宮人們的疏漏了。”何掌班的口氣很和氣,就好像嘮家常的鄰居,可字字誅心,“太後恩典,咱們更該小心,楊柳池在寺外頭,怎的就叫她們出去了?平白惹來一樁禍事。”
潘宮正微微一笑,卻說:“珊兒,你來說。”
“欸。”立在她後頭的女史緩步上前,微微垂著頭,儀態標準,聲音清脆,“何掌班,微臣是司輿的女史,太後出行由我執扇。”
她表明身份,再道:“楊柳池的事兒,是從方丈口中聽來的。那日,太後娘娘同貴妃娘娘在山中散步,見一泓清泉蜿蜒而落,便問起方丈。
“方丈說是山裏的一口甜泉,泉眼在山腹裏,唯有石頭縫隙裏流下一線,甘甜清冽,只用於供佛。泉水日夜流動,匯聚到山下的一方低窪,百姓得知後便將其圍出一方小池,以為能解災厄,故名楊柳池。
“娘娘聽了便說,菩薩普度眾生,方丈亦有慈悲之心,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