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深夜談
趴在熏籠上睡著的結果, 就是感冒加重了。
雖然程丹若半夜醒來,自覺滾回床上, 但第二天, 還是頭暈鼻塞,喉嚨徹底發不出聲音。
她量了體溫,38度, 不算太高, 保險起見沒有出門,反正一日三餐均由仆婦送來, 整天都能靠著熏籠取暖, 倒也不累。
現代藥物還是很靠譜的, 晚間時分, 頭沒那麽疼了, 量過體溫,熱度已經退了下去。
今晚就不敢洗澡了,簡單擦身便躺下歇息。
然而, 不知是白天打過瞌睡, 還是今夜的後院特別安靜,她竟然有些睡不著。
外頭才打過二更, 還早,她幹脆又看了會兒網課,自覺有了睡意才閉眼。
誰想還是輾轉難眠。
太安靜了。
想想也是, 後院原是給縣令的家眷居住,即便不帶正室,小妾、丫頭、仆婦加起來, 十來個人總是有的。能住下這麽多人的院落,如今卻只有她一個人, 怎麽都覺得空曠了些。
或許,她已經被古代馴化了一部分。
在這裏,宗族聚居,家裏人多才是興旺之相,在大同時,她家隔壁的院子就是伯父家,總會聽見隔壁姐妹的歡聲笑語。
等到了陳家、晏家這樣的官宦宅邸,獨自待著才是難得的事,處處有人,走出房門必有丫鬟跟隨。
宮廷就更不必說了,幾萬人待在一個地方,只嫌屋子小,沒有嫌人少的時候。
沒什麽好怕的,以前還獨自走夜路呢。
程丹若自我催眠,試圖揮去寂靜帶來的不安。
窗外傳來“哢嚓”一聲輕響,然後是簌簌的疑似落葉的聲音。理智告訴她,是風吹落了樹枝,可大腦過於活躍,偏要腦補出一些電影場景。
會有人躲在樹上嗎?
是不是誰踩到了枯枝?
她一邊想著,一邊摸向枕邊,握住了匕首。
過了會兒,風平浪靜。
程丹若暗暗嘆口氣,卻沒松開匕首,反而交握於胸前。
安心多了。
看來,被挾持的日子雖然沒遭到身體上的折磨,但長達數日的精神緊張,仍然讓她出現了一些應激反應。
昨天太累,前面又吵,一時沒留意,這會兒萬籟俱寂,身體的錯誤信號就格外明顯。
大腦說:這裏很安全,縣衙內外都有護衛把守,可以休息。
身體說:情況異常,高度警戒,注意捕捉外界信息。
程丹若苦中作樂地腦補著,忽然,身體猛地繃緊。
耳朵捕捉到異常的信號。
篤篤篤。
窗扉在響。
是樹枝剮蹭到了窗,還是有人在撬鎖?程丹若慢慢起身,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傾聽動靜。
“世妹,你睡了嗎?”外頭傳來很輕很輕的聲音,若非她凝神細聽,恐怕會以為是風的呢喃。
程丹若松口氣,披衣下床:“來了。”
她過去開門。
果然是謝玄英。但他看起來很吃驚:“你還沒睡?”
“白天睡多了。”她回答,“你這時候找我,有事嗎?”
謝玄英聽她喉音沙啞,皺眉道:“進屋說。”感受了一下裏頭的溫度,又不太滿意,“炭盆怎麽這麽早滅了?”
縣衙不燒炕,不知道是上一任縣令不習慣睡,還是別的什麽緣故,反正取暖只能靠炭盆,正廳倒是有一個可坐人的大熏籠,用以接待客人,但費炭,程丹若並不用。
“冷的話進來坐。”程丹若也覺得外間比較涼,撩開帷帳,直接進了臥室。
反正大家都很熟了,她又病著,就不在外頭受凍了,再說這個點來找她,他也迂腐不到哪裏去。
果然,謝玄英只踟躕一下,跟著進去。
臥室很小,除了一張床,只有窗下的炕床,炭盆就在床邊,余燼尚熱。
程丹若挪近火盆,正往炕床的一邊坐,被他拉住:“回床上去,別凍壞了。”手指碰到她腕間的肌膚,頓起疑慮,“你是不是病著?”
今兒,錢明落鎖後和他匯報,說程丹若看起來心事重重的,都不與人言語,他這才思量半夜,還是決定過來瞧瞧。
現在一看,恐怕不止是有心事,人還病了。
“略有些風寒,休息一日,已經好多了。”她回答。
謝玄英說:“為何不叫大夫?”
程丹若不以為意:“縣裏能有幾個大夫,還是讓他們專心給軍士看病。再說,我自己就是大夫,何必找人。”
“你是大夫,可不見你開方子吃藥。”謝玄英把她按回床鋪,被子拉起來裹住她全身,自己卻在床邊坐了,“別動了,就這樣。”
棉被裹在身上就是暖和,她調整姿勢,靠得更舒服一些:“你找我有事嗎?”
謝玄英道:“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你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