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二月事(第2/3頁)
吃過刷牙漱口,已經九點一刻。
該睡覺了。
但謝玄英拉住她,兩人一道在暖閣上坐了。他把薄被蓋在她腿上,這才說:“和你說點正經的。”
程丹若立馬精神:“你說。”
“大同巡撫上奏,韃靼王遣使臣入夏,要求再開互市。”他屈起腿,將她完全摟在懷中,借著微弱的燭光,凝視她的臉龐,“此前,陛下已經連續多次拒絕韃靼的互市之請,這次,許有不同。”
程丹若對蒙古不了解,不得不從頭問:“韃靼和瓦剌是什麽關系?”
“都是北元殘部,瓦剌在西,韃靼在東,兩部一直有爭端。”謝玄英想想,替她捋了一遍,“二十多年前,瓦剌部向夏稱臣,其頭領被封為恭順王,壓制韃靼十余年,但在十年前,也就是你小時候,忽然撕毀盟約,進犯邊境。
“當時,鎮守大同的將領就是夏百歲——大同這個地方,是九邊之一,歷來由勛臣鎮守——夏百歲是陛下為齊王時的護衛,陛下登基後,有意提拔他,故將其派至大同鎮守,若立功勛,必封侯。”
程丹若點頭:“然後呢?”
“如你所見,恭順王犯邊,夏百歲不戰而逃,指揮失當,以至瓦剌長驅直入,死傷無數,被稱為‘寒露之變’。
“消息傳到京城,陛下震怒,立刻命人抓捕了夏百歲,夏家成丁處死,女眷發入教坊司。同時,命宣大總督調兵,以禦外敵。可當時戰況復雜,瓦剌已經在邊境撕開口子,四下劫掠,難以逐一剿滅,過了一個冬季,才逐漸被驅退。
“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就是當時的太原參將射了恭順王一箭,他身受箭傷,次年夏天過世了。恭順王死後,其子互鬥,韃靼趁虛而入,五年時間,就將瓦剌趕到了土魯番(吐魯番)以北之地。”
程丹若恍然。
“如今與夏接壤的外族,北有吐魯番、韃靼土默特部、建州女真。”
程丹若有數了:新疆、蒙古、後來的清。
她開始發問:“為什麽不開互市?蒙古劫掠,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們遊牧,不能產糧,無法紡織,必須要在內地搶劫才能繁衍生存。如果能夠互通往來,蒙古人有糧有衣,就不會再劫掠了。”
“你說得有道理,但朝廷不是這麽想的。”謝玄英思索道,“我猜,是朝中怕韃靼效仿瓦剌,先稱臣納貢,等強大了便撕毀盟約,兵臨城下,故而不準互市,以求滅其國。”
程丹若:“不可能。”
他好奇:“為何這般肯定?”
“始皇帝一統六國時,匈奴就存在了,到今天,北族滅亡了嗎?”她說,“漢地分分合合,一朝起來一朝落,遊牧部族也是如此,匈奴沒了,有鮮卑,鮮卑沒了有女真,女真沒了是蒙古,等到蒙古再沒了,又有新人再上台。”
程丹若道:“漢地重農耕,北地多遊牧,只要他們沒有穩定的糧食來源,就只能搶劫。先搶人搶糧,最後奪國。”
“小聲點。”謝玄英摟緊她,低聲耳語,“這可不能亂說。”
她壓低聲音:“我說的是北元。”
“其實,這兩年韃靼時常騷擾邊境。”他言歸正傳,“每次請求互市不成,必擾九邊,搶奪一番後離去。但如今的韃靼王很聰明,從未真正觸怒陛下,恐怕所求者,還在互市。”
程丹若問:“封鎖交易多少年了?”
謝玄英道:“自寒露之變迄今,九年了。陛下要求一粒糧食都不準入北,即便民間走私不少,日子也不好過,韃靼當年決定打瓦剌,恐怕也有這緣故。”
“是個好機會。”她忖度,“我們能做什麽呢?”
“兩種可能。”他分析,“朝廷顧忌甚多,依舊不開,韃靼王忍無可忍,決意出兵騷擾,我便試著向陛下請戰,看是否能行。但最好還是朝廷首肯,我盡力求得外放,去一地為官。”
程丹若微蹙眉梢。
“你怎麽想?”他問。
她道:“我不贊同你去打仗,也覺得你不一定成功。”
“是,成功的可能不大。”謝玄英點點頭,承認道,“韃靼不是叛軍,除非陛下無人可用,否則不會貿然用我。”
但頓了一頓,卻道,“就算如此,我也該請戰。”
程丹若明白他的意思,聖眷不是沒有代價的,遂道:“真要去,我也去。”
當然,她有自知之明,沒想添亂,“不去前線,在後方,假使你受傷,我還能救你。”
“那我也舍不得。”他貼住她的臉頰,耳鬢廝磨,“我現在想起在山東,聽到你被無生教擄走,還心有余悸。”
她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