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心與行
十一月末的一天。
程丹若打開了密封的培養皿, 觀察裏面的抑菌情況。
這是她第三次系統性實驗,去掉了上回的1號(無效)和2號(有毒)樣本, 只對3號樣本做了提純, 再補充了新分離的4、5號樣本。
因為低倍顯微鏡很難準確分辨出黴菌種類,其實這就是一個碰運氣的過程。
運氣好,找到了青黴菌, 才算踏上了正確的方向, 否則就是做無效工作。
這次,4號和5號仍然失敗了。
尤其4號, 不知道混入了什麽, 不止沒有抑菌, 長得還格外好。
她有點擔心, 幹脆把4號的木箱全部焚毀。
又檢查了周圍的箱子, 仔細觀察,分辨是否長得格外好,所幸並沒有出現嚴重地腐爛, 應該沒有汙染到其他樣本的培養。
只有3號樣本, 仍舊似有若無,好像抑制了。
這讓程丹若十分在意, 她謹慎地將這部分菌落分開,放在瓊脂培養基中,準備提高濃度再做嘗試。
過程注定漫長, 大同的冬天十分寒冷,她也不可能奢侈地用柴火維持溫度,只能放在角落, 定期補充水分,任由它去。
接下來, 還是要忙別的工作。
她通過長寶暖的店鋪,開始了毛衣比賽:僅限一斤毛線的情況下,誰能織出最好看的毛衣,“狀元”獎二十兩銀子,“榜眼”十兩,“探花”也有五兩。
這不是一筆小錢,冬日無事,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只要會織毛衣的人家,都暫且叫婦人停了瑣碎的雜務,專心研究織毛衣。
程丹若則“喜新厭舊”,已經對編織失去了興趣,所以打算做點別的什麽,打發一下漫漫長日。
思來想去,決定效仿前輩,做點肥皂玩玩。
她現在用的胰子,是用豬胰腺、豬油和香堿制作而成,很貴很奢侈。所以,她打算用草木灰、貝殼粉和松油、蜂蠟,試試能不能做出肥皂。
做法比提取青黴素簡單多了。
草木灰加水,過濾,加入煆燒後的貝殼粉,靜置,取澄清液,加入松油,加熱攪拌,皂化後倒入模具等待冷卻。
但程丹若算了算成本,沒比胰子便宜多少,遂放棄推廣,只自家用。
她心有不甘,決定試試烤蛋糕。
有烤爐,做蛋糕還是容易的,雖然表層皸裂,模樣不太好看,但口感松軟,已經和從前吃的無甚區別。
於是,窗外天色陰沉,似乎大風將來,可室內的炕燒得暖和極了,火紅的炭盆烤著開口的栗子,瑪瑙將煮好的奶茶倒進銀杯中。
程丹若舀了一勺打發的新鮮奶油,塗抹在蛋糕切塊的表面,咬上去,奶油的甜味和蛋糕融合在一起,是糖和熱量的味道。
這是刻在人類基因裏的幸福感。
謝玄英翻過書頁,瞥她:“好吃嗎?”
程丹若忍俊不禁,如法炮制,蛋糕抹了奶油遞過去。
他咬了口。
“好吃嗎?”她問。
他瞧著她愉悅的臉龐,總覺比去年好太多,不由點點頭。
程丹若自己又吃了一塊:“我已經教給廚娘了——她們總是把學來的方子露到外頭,多半明年街上就有得賣,也不知道會怎麽叫。”
她管蛋糕叫“蛋糕”,可這不符合古代人的浪漫,它更可能會被叫成什麽“黃金軟糕”“玉松糕”,甚至“金玉滿堂”“金玉酪”什麽的。
畢竟,昨天謝玄英說要吃“酥黃獨”,她還在想是什麽,結果端上來一看,煎芋頭!
“永春侯家的十景點心名滿京城,方子一直捂得嚴嚴實實,你倒是不藏私。”謝玄英自己拿了塊,品品口感,確實很喜歡,一口吃掉。
她道:“藏私有什麽意思?”
別人沒有,獨自己有,只是短暫的幸福,因為,總有東西是別人有,自己卻沒有的。別人從前沒有,自己讓大家都能擁有,那樣的快樂,才是無法替代的。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謝玄英端茶的動作微微一頓,不由瞧向她。
程丹若問:“太甜了?”
“不是。”謝玄英抿口茶,清清點心的味道,“就是好奇,你孟子讀完了?”
程丹若:“……沒有。”
他不由心生感慨,片刻後,問:“院試題要做嗎?我問來了題目。”
程丹若不知道他是什麽腦回路,沉默少時,又塞一塊蛋糕給他:“多吃點。”
寒假為什麽要問考試。
謝玄英就著她的手吃了第三塊,渾不在意。
有人十年寒窗,妙筆文章,卻早已忘了聖人之言,像丹娘這般,理在心上,讀不讀書又有什麽要緊的?
見他不提考試了,程丹若才問:“給府裏的年禮怎麽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