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姜元文(第2/3頁)
終於是正兒八經的獻策了。
程丹若思索沉吟。
假如太後真的不行了,皇帝又有別的意思,短期內他們最好不要回京。
否則,皇帝問謝玄英“你支不支持我認我親媽”,謝玄英該怎麽答?說支持,文人多鄙薄,說不支持,他還想不想混了?
問題是……“此事數月即見分曉,先生也太討巧了。”她道。
他們沒那麽快回京城,早晚知道消息。
但姜元文道:“非也,‘聖賢之謀事也,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撫台出身侯府,貴不可言也高不可攀,此事卻是個機會。”
程丹若覺得他就差明說了。
你出身勛戚,文人看你總覺得不咋地,這是個示好的機會啊。
她又回想起了左鈺的家世。左家是書香世家,其父曾是文壇領袖,寫過一本《詩苑雜談》,講的是如何品鑒詩歌,推崇盛唐之象,講究格律,崇尚復古,寫過十分有名的駢文。
當然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文壇的風向也會隨之變化。
多年過去,大家的口味變了,不尊唐,改奉宋,更偏愛清新自然的詩文,最近流行模仿謝靈運,寫山水詩,號稱不拘格律韻腳,解放文體,以真性情為上。
代表人物,王尚書。
她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呢?
因為晏鴻之寄回來的信,總要點評一下她的作業。
言歸正傳,雖然左家除了左鈺,沒人當官,但依舊在文壇有不小的名氣,能夠提前安排救下左鈺,絕對能收獲不少文人的好感。
不得不承認,姜元文是比金先生有水平,眼光也毒辣。
但謝玄英平淡道:“‘君子有機以成其善,小人有機以成其惡’,你有時間同我長篇大論,不如寫信上京,多多規勸。”
姜元文臉色大緩,露出真切的贊賞:“撫台真君子。”
又嘆息,“我早已暗中勸誡多次,可子圭兄為人剛正,我怎能讓他為保全性命而折骨媚顏呢?”
空氣一時靜默。
程丹若坐累了,自屏風後頭走出來,善解人意道:“賭博傷身,我看這事也沒什麽好賭的。”
謝玄英瞥她一眼。
“先生遠道而來也累了,請務必小住兩日,看看貴陽風物。”她給雙方搭台階。
姜元文拱拱手:“多謝夫人美意。”
一面說,一面瞅眼看謝玄英,沒真說出口,但臉上寫著“就是不知道謝巡撫有沒有這肚量了”。
謝玄英還為姜元文腹誹皇帝而生氣,不肯輕易退讓,幹脆道:“我聽夫人的。”
姜元文:“……”
他揚揚脖子,杠上了,“夫人盛情難卻,在下便厚顏借住段時日。”
謝玄英別過臉,見都不想見他。
姜元文挺著大肚子告退。
一出院門,謝玄英立即開口:“這人恃才傲物得很。”
程丹若撫住他的背,順順氣兒:“可不是。”
“裝神弄鬼,搬弄是非。”謝玄英抱怨,“他算什麽東西,竟敢誹謗陛下,真不要腦袋了。”
程丹若口頭上“嗯嗯”,心裏其實不太在乎。
她也覺得姜元文狂,也不太喜歡這種狂,但這年頭,有個能蔑視權威,哪怕只有一丟丟的家夥,感覺並不壞。
對,你是皇帝,但我就要背後揣測你。
對,你是巡撫,但我就不低聲下氣。
彩虹屁聽多了,難聽話也就變得珍貴,尤其話是難聽,卻還有點用處。
但夫妻數年,誰不了解誰。
謝玄英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的態度:“你還挺欣賞的?”他繃住臉,“是喜歡他的詩,還是喜歡他的畫?”
程丹若大為詫異:“你早上也沒吃餃子,哪裏喝的醋?”
謝玄英莫名其妙想起了張佩娘,道:“女子總是喜愛有才的書生。”
張佩娘總督之女,嫁的也是侯府公子,為何動春心?無非是看了兩筆丹青,勾動心弦。
程丹若並不否認這一點,才華誰都喜歡,智性戀大有人在。
問題是,比起有才的書生,有才有貌還有大長腿的書生不是更好?還能騎馬打仗舞刀弄槍呢。
謝玄英見她默認,更氣了。
他捉住她的手:“你騙我兩句都不肯,就認了?”
程丹若低首。他坐著,她站著,俯視的角度下,能數清他纖長的睫毛,筆挺的鼻梁直直的,氣息微微的熱意。
“我可什麽都沒說。”
謝玄英注視著她,不說話。
程丹若扭頭看花瓶,心底卻覺得很有意思。
這兩個月,她慢慢化解了往日的陰霾,他也越來越能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就好像眼下,被人懟了心裏不高興,就暗示她哄兩聲,這事從前可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