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仰泳的魚(第2/2頁)

“池燦!”段雨儀忍俊不禁繞道他面前,捏著他肩膀搖晃勸道,“這裏的雪只有主峰最高的地方有,只能遠看,上面沒路的。”

池燦不為所動,鼓臉說:“還是算了吧。”

從考試成績分析之後家長會上再講的便都是班級建設雲雲,終於結束了,頭頂廣播的放學鈴居然也打響起來。

像坐了個牢般漫長,李景恪卷著發下來的繳費通知單走出教室,想到以後還有無數個家長會就惱火,打算去找之前在走道裏調皮搗蛋的某個小兔崽子。

李景恪沒走兩步,在不遠處長廊中間的亭子裏看見了池燦。

池燦正跟同學嘰嘰咕咕說著什麽,旁邊站的小胖子就是他每周跑去別人家玩的鐵哥們,而池燦跟那個女同學說得尤為認真。

段雨儀以為池燦不願意是沒被雪山吸引,為了勸他答應去簡直恨鐵不成鋼,邊說邊抓狂地捏了把池燦的臉蛋,接著和楊均一起伸出魔爪,揉亂了池燦的頭發撓他癢癢,弄得池燦又笑又沒有還手之力。

李景恪走到長廊這頭時,是楊均先發現了對面這個高高瘦瘦面無表情的男人——池燦的“法西斯”哥哥。

他立即停了手,朝李景恪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連忙拍了拍池燦胳膊,又喊道:“段雨儀。”

池燦只轉轉眼珠就瞬間回過神來,心頭一跳,握著段雨儀的手腕離開了自己的頭頂,喊了聲:“哥。”

“誰啊。”段雨儀沒發現人,順著目光看過去。

“回去了。”李景恪盯著池燦說完便轉了身。

池燦莫名覺得李景恪在生氣,可不清楚為什麽,家長會上難道被老師批評了?

他慌張地跟朋友們對視兩下說再見,很快理著校服和頭發便出了亭子,穿過花園走得飛快。

池燦在校門口見到了等在古城街邊的李景恪,李景恪把繳費單壓在了車座底下。他在沉默中小心翼翼上了李景恪的自行車,出發前李景恪笑了聲問道:“班裏一共五十個人,你考三十五,這就是你說的作業沒做完也不影響啊。”

池燦從沒想過人生需要遭受這麽多的煎熬時刻。

以前成績不好、學習取巧只會被鼓勵,他還沒被這麽說過。

“同樣都是玩,怎麽別人不僅考前五,演講比賽拿獎,還能按著你搓圓捏扁,你就只知道笑?”李景恪說道,不知道是天冷還是聲音也很冷。

池燦蹙了蹙眉,想著剛剛的樣子確實有點丟臉也不夠莊重,成績不好也是事實,可回想李景恪從始至終的眼神,他莫名覺得委屈極了。

“是他們問我國慶要不要出去玩,去看雪山,我說不去。”池燦在後面迎風吸著鼻子回道。

李景恪說:“你確實不配去。”

這一句結束,回程路上再沒有聲音。

低氣壓連日來一直盤旋,池燦運氣不好,趕上爆發。李景恪只認為自己的心情大概是在會上徹底耗完的,池燦被他罵兩句估計生了悶氣,便也沒管。

直到快到家門口。

上坡前他們下了車,李景恪走在前面,停車開門後回頭掃了一眼,池燦亂糟糟的黑發、顫動的睫毛在傍晚路燈下被照出陰影,仿佛一顫一顫。

是池燦在哭。

眼淚一滴滴連續不斷地落下來,仿佛隨著池燦強忍著的急促呼吸冒出熱氣,被冷風刮走又冒出來。

李景恪很久沒見他哭過了,一時間只覺頭疼,池燦縮著肩膀梗著脖子,鼻尖耳朵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哭的,四處泛著紅。

李景恪伸手關上了門,說:“別哭了。”

池燦知道李景恪看他哭就厭煩,他也討厭極了,抽噎著反手抹眼睛,可是無處可躲,直直就往廁所沖去。

正在不斷長身體的池燦個子抽條,高了一些,李景恪依然擰眉一手把他攔了回來。池燦卻已經不會再抗拒,像尾平靜仰泳的魚,只有腮還在難過地呼吸。

然而在摸到池燦發熱緊繃的喘氣時僵硬起伏的後背,看著池燦濕漉漉的臉時,李景恪空蕩的心口像被什麽阻塞住了,幹澀不已,第一次後悔話說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