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2/3頁)
“奴婢不敢妄言……”
雖是這樣說,但公孫遙從她的神色中,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扶著邊上石刻的棋桌,坐了下來,春日裏的清風柔軟地拂過她的鬢邊,金燦燦的湖面,泛著波光粼粼。
這樣好的日頭,其實不用披風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想要趴著睡一覺,還是需要用它來遮擋一些不知輕重的風。
“把披風給我吧。”她困倦的,朝蟬月招了招手。
蟬月擡起頭,欣喜不已,忙不叠將東西送了上去。
“小姐這是打算原諒王爺了嗎?”
“沒有。”公孫遙嘴硬道,“我是困了,想趴在這裏先睡一覺,等他從宮裏回來,你再喊我起來吧。”
“好。”蟬月在邊上候著,十分明白她家小姐的口是心非。
而公孫遙趴在這冰涼的石桌上,第一時間其實並未睡著。
她仍在回想自己方才的沖動。
好像的確不該沖他發脾氣,她想,不論最後嫁出去的是不是她,她都已經跟家裏徹底鬧掰了,公孫綺,公孫雲平,她以為唯一待她還有點血緣親情的兩個人,卻原來都恨不能立刻將她送走。
她看清了這樣的一家人,即便不出嫁,家中也早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還不如跟李懷敘生活,好歹就目前看來,她在王府比在公孫府要如魚得水的多,李懷敘待她,也比那一堆名義上的親人要和氣的多。
可他為何在濟寧寺不過碰到了她一回,便要叫淑妃娘娘確認下是她呢?
公孫遙不知不覺間又擰起了眉頭,緊閉的雙眸,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她心底裏其實是有一個模糊的答案的,結合李懷敘近幾日的表現,那答案,好像也十分合理。
可她不是很願意接受。
她心煩意亂,最後趴在桌子上,居然真的就這樣睡著了。
夢裏她又見到了娘親,是她抱著她坐在船頭,與她咿咿呀呀學唱南曲。
那時候的爹爹早已經走了,只留下她和娘親在錢塘,相依為命。
可是她們在錢塘時的日子,其實過的還算不錯。
五歲那年,公孫遙記得很清楚,有個教書先生經常上她們家的門來,給她們送這送那的。
娘親起初還不要他來,無論他送什麽,她都叫惠娘還回去,但後來,不知怎的,他又送來東西,娘親卻收下了。
後來,他們兩家便時常來往。
就在她以為,娘親馬上要嫁給那教書先生,他們兩家即將成為一家人的時候,娘親突然病了。
她病的很重很重,光是請郎中看診和吃藥就花光了家裏幾乎所有的積蓄,可依舊沒什麽起色。
教書先生起初還是會時常來看她,為她煎藥,送吃的,後來便不知道去了哪裏。
聽惠娘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知道娘親這病是個無底洞,他便跑了。
再後來,便就是娘親去世,爹爹親自到錢塘來接她。
三年不見的父親,再見到他時,她甚至都不敢叫他。
他好威風,身後帶著好幾個家丁手下,他把她抱起來,叫她迢迢。
一連幾日沒有清理過的胡渣刺得她臉頰生疼,她縮在爹爹懷裏,突然之間放聲大哭。
她終於見到了爹爹,可是她沒有娘親了。
如若再見到他的代價是失去娘親,那她寧願這輩子也不要再見到他。
她想留在錢塘,留在娘親身邊。
離開錢塘的船只在夢裏逐漸飄的很遠,很遠,江面上霧靄朦朧,她從一開始的被娘親抱坐在船頭,成了被爹爹抱坐在船頭。
她不知道該拿什麽去面對未知的未來,她只有縮在爹爹懷裏,不住地放聲大哭,哭累了,夢裏才能見到娘親,心情也才會安穩。
……
打濕的衣襟浸在公孫遙的臉上,她的鼻子一抽一抽,鼻腔裏嗚嗚咽咽,不知是夢見了什麽。
蟬月擡頭看看如今這日頭,又看看她不對勁的樣子,小心翼翼地上手,將她拍醒。
“小姐?”她道,“小姐,醒醒吧,再睡下去,晌午都該過了。”
公孫遙總算睜眼,迷迷瞪瞪地去摸自己的臉頰,卻只觸到一派粘膩又濕滑的淚水。
她是又在夢裏夢見娘親了嗎?她神情還有些恍惚。
擡頭也看看如今的日頭,問:“他回來了嗎?”
“還早呢。”蟬月道,“剛去了一個時辰不到,這皇宮一趟來回,怎麽也得是半下午了,小姐還是自己先去用午飯吧。”
公孫遙迷迷糊糊地點頭,在她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起身,稍微穩了穩身形,才往花廳回去。
午飯是她一個人吃的。
她用完飯,又回到屋裏徹底安穩地躺了一會兒,才算終於清醒。
在屋裏看賬簿看到半下午,她又起身,想要去花園的池塘邊散步喂魚,放松一下。
在池塘邊看到那尾躍動地最厲害的錦鯉,她忽而腦海中靈光閃過,想起兩人初見那日,李懷敘曾送與自己的那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