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啟程(第2/3頁)

有了車隊給的糯米磚,這下終於不用餓死在半路上了。

懷著跟隨車隊有肉吃的原則,十幾個災民無一例外選擇跟車隊一起走。

那對帶閨女的夫妻將得來的兩塊糯米磚放進竹筐之前,特地用菜刀割下一小塊來,然後又將它分成三份。

因為前兩天給車隊幹活時,他們第一回 吃飽飯,自覺肚子裏的東西能撐個幾日,便沒有再動王寶興給的糯米磚。

這一兩天要麽喝水把肚子灌滿,要麽幹脆窩著睡覺,加上一群人長期忍饑挨餓早就習慣饑餓的滋味,所以對他們而言,一兩日饑餓並不難挨。

而現在即將趕路,即使再舍不得,也得掰出一塊來吃,不然跟不上車隊前行的速度。

——

臨走時,崇文和崇武學著堂兄弟們,直接舉起水桶把自己從頭到腳給淋濕,他們早就把肚子裏灌滿水,直到肚子鼓起來再也裝不下一滴。

結果出發之後才半個時辰,崇文崇武衣服上的濕意就消失地一幹二凈。

王寶山卻不像木槿一樣有功夫注意崇文崇武身上的濕衣裳,他全部精力都被家裏的牛給牽扯著。

養久了的畜牲果真有靈性,剛才給它喂完最後一桶水,牛直接蜷縮身子不肯動彈,王寶山死命拉扯韁繩,又伴隨鞭子的抽打,才勉強讓牛站起身子走路。

按理說這兩日好吃好喝喂著它、還沒有平日拉車的辛苦活,牛應當更有精神才對,然而自打出發以來,它就跟個霜打的茄子一樣不緊不慢往前走,間歇還想停下來。

王李氏安慰說:“牛有靈性,它曉得再出發就得過以前那種天天趕路的日子,是舍不得走呢!”

“往後可沒有這麽多水能喂它嘍。”王寶山說完又抽打了牛一下,催促它繼續趕路。

而以前趕路最輕松的王寶興一家,如今卻不好受——

從前他家有兩個牲畜,力氣大的牛拉著家裏所有的糧食,驢則拉著糯米磚、大澡桶和鐵鍋被褥等,只要喂夠糠,雖然行李過重,牛和驢依舊可以正常行進。

自從沒有了驢車,後面裝澡桶和雜物的木板車只能由王寶興的長子崇遠來拉,沒遇見水源前澡桶裏頭還是空著的,現在澡桶一裝滿,可想而知拉車壓力會有多大。

一旦崇遠步伐過快亦或突然停下,澡桶裏的水就會被灑出來,從小到大沒吃過多少苦頭的王崇遠著實吃到了苦頭。

一夜過去,崇遠背上出現長長一條勒痕,看著可怕極了。

他娘看了心疼,將家裏的酒倒在碗中,又拿火折子在碗裏點著火,用手沾上被點著的白酒搓到崇遠後背上去,當地管這種法子叫做燒酒搓背。①

當然,普通農家動輒幾年見不到酒,除非受傷很嚴重才會拿出家裏頭珍藏的酒來給人搓背。

王寶興家境富裕,完全沒有普通農家的煩惱,即使出來逃荒,他家牛車上也還剩下不少前兩年沒喝完的酒。

假若不是災年突然來臨,照王寶興的習慣,每晚進食時還會喝上一兩盅小酒,只是災年到來之後連縣城都無法進入,王寶興也便與飲酒無緣了。

崇遠他娘和媳婦皆心疼得眼淚汪汪,家裏氣氛一度給僵住。

他媳婦心裏還有旁的計較,按理說小叔子已經要十四了,人家崇武就比他大兩歲,照樣跟兄長輪流挑擔子,她不要求小叔子分擔一半,只求他能在兄長累極之時過去替換一把,否則繼續下去她當家的遲早會累死在半路上。

公爹威嚴,她一個做兒媳的不敢逆著公爹,卻時不時跟婆婆拐彎抹角說起。

王寶興婆娘剛開始並不當回事,但兒媳說的次數多了,難免放到心裏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看著長子每日累死累活怎會不心疼?

可是長子快三十正好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次子虛歲才十四,從小嬌生慣養,逃荒以後受了太多苦頭,她實在狠不下心來。

一直到王寶興發話,才將一場即將到來的矛盾給消解掉。

“二郎,等明日再出發,你跟你兄長替換著來。”

王崇運是王寶興三十幾歲才得來的幼子,他小時候王寶興性情已經不像年輕時那般嚴肅,也不跟二十來歲一樣花費大半時間在學堂裏,比起兄長,王崇運有足夠時間與父親相處。

所以王崇運不像兄長一樣懼怕父親。

聽見說讓他像牛馬一樣去拉車,王崇運嘴巴一下子撅的老高,顯然他並不樂意。

崇運雖然嬌生慣養,但性情並不跋扈,自從逃荒以來,他跟家裏打水、值夜,做了很多以前從沒有做的活計,但一想到要拉幾千斤重的木板車,他就頭皮發麻,希望用撒嬌讓父親收回成命。

王寶興轉過臉去:“不用你幹一半,只消在你兄長沒力氣時替換他一把就行,這事沒得商量!”

王崇運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即將到來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