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忐忑(第2/3頁)
張太太說罷,就有兩個丫鬟捧來針線布料。
張太太又把畫冊拿到手上:“花樣子已經畫好了,只管照著它繡便是。”
接著,她身邊的婆子把畫冊拿給陳寡婦看。
張太太:“上頭的花樣子可會繡?”
除卻戶籍文書,陳寡婦便沒有再見過其他紙張,而且畫冊裝裱精美,陳寡婦小心翼翼捧著它,生怕給弄壞了。
畫冊上畫的花樣子亦十分精美,繡起來頗費功夫,不過作為技術嫻熟的繡娘,陳寡婦倒不懼怕,她有信心將嫁衣做好。
“會……會繡的。”
張太太看向眼前的兩個女人。
二人衣著寒酸,不過行事規矩有禮,想必不是輕狂的性子,但願她們能夠安安分分呆在二門的屋子裏把繡活幹好。
手藝好嘴又嚴實的繡娘不易尋找,若她們不成,張太太真不知道該找誰去了。
她說道:“你們只管安心幹活,只消別出紕漏把活幹完,我自然有賞。”
木槿和陳寡婦紛紛應下。
張太太沒有讓人多待,把該說的話說完,便吩咐丫鬟婆子將人帶下去了。
關起門後,陳寡婦拍著胸口對木槿說:“乖乖,我頭一回見識大戶人家的太太,腿都在發抖。”
“大戶人家的太太規矩嚴,只要沒有犯錯,人家礙於名聲也不會把咱們怎麽樣。”
說起這個,陳寡婦倒來勁了:“我瞧著張太太極為和氣,臉圓圓的,和菩薩差不離。”
她從前見過的婦人多為貧苦人家出身,幾乎每人都餓得皮包骨頭,臉只有巴掌大。
這種沒有肉的巴掌臉並不好看,即使有十分姿色,最後能剩下三分已經不易。
裏正和喬掌櫃的婆娘可以時常吃到油水,倒不至於被餓到皮包骨頭,但照樣不胖,並沒有張太太這般富態好看。
張太太本就是圓臉,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讓陳寡婦想到了供奉的菩薩。
她往外扒了眼,見沒有人注意,對木槿耳語道:“張太太比張管家好相處多了,張管家都不把咱們當人看,說話時鼻子都快戳到天上去啦!”
她沒見識不假,但孤身帶著兒子過活這麽多年,早就嘗遍人情冷暖,最會看人臉色。
當時張管家看她的眼神跟麒麟看裏正家的黃狗差不離,壓根沒有將自己當個人。
木槿與陳寡婦有相同的感受,張管家看她時比看陳寡婦更為輕蔑。
心裏好受嗎?當然不!
沒有人願意忍受別人無端的輕視,承受他人的冷待。
可她總不能莽撞地跑到張管家跟前直愣愣告訴他對自己尊重點,這個方法理論上可行,等真說了,人家少不得會記仇。
大戶人家家大業大,交際自然廣泛,雖說不至於草菅人命,但給她使點絆子讓她幾年內過不舒坦卻是使得的。
在等級分明的古代,與其苛求旁人的尊重,倒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爬到對方無法企及的高度,到時候回頭再看,就會發現曾經擾亂心緒的事究竟有多麽不值一提。
木槿更加堅定了努力學手藝賺錢的決心。
她們說私密話的同時,張太太也沒有閑著。
待人走了,張太太叫出藏在珠簾後的女兒:“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張小姐是個典型的大家閨秀,張家家境富裕、後宅安寧,她從小便不曾吃過苦頭,性子略有些嬌氣。
先前那套嫁衣在試穿時不小心被蠟燭燎了個大洞,制衣的繡娘在明州城極有名,專門給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做衣裳,尋常布莊想請都請不來。
今年比從前更為兵荒馬亂,繡娘一家沒了蹤影,張小姐出閣的時間卻愈發迫近,張家又不樂意交給繡莊去做。
在張員外看來,交給繡莊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套嫁衣而已。
張太太在後宅經營多年,比張員外更了解內宅婦人。
倘若嫁入門戶低的人家還好,沒有那麽多講究,張小姐卻屬於高嫁。
她的夫家是明州城裏數一數二的體面人家,聽說公爹致仕前做到了禮部侍郎,即使手中沒有實權,但在張家人看來已經是他們高攀。
另外,張小姐未婚的夫婿已經高中,因著名次不算靠前,所以要外放到偏僻些的縣裏去,張小姐成婚之後可能就要隨夫婿到任上去了。
所以,伴隨婚期的迫近,張家人格外忐忑不安。
他家不過是個有幾百畝地的土財主,銀錢倒不缺,在官家人看來卻不值一提。
張小姐能嫁去這種人家,還要多虧她的舅父,外祖家家境頗為一般,張員外見小舅子在讀書上比尋常人更有天賦,跑前跑後替他謀劃、出銀子請大儒。
後來,小舅子果真考中舉人。
在官場上經營二十余載終於做了京官,雖說品級不大高,卻跟對了人,往後恐怕有一番造化。
小舅子亦不曾忘記姐夫當年的提攜之恩,加上他自己只有兒子沒有女兒,便給外甥女說了門好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