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糧荒(第2/4頁)

經過半年多的磨合,裏正以及織女鎮的鄉民們雖說照舊沒有把東小莊當作自己人,但兩邊仍舊可以算和睦的鄰居,剛開始劍弩拔張的敵意已經完全消散。

何況王寶興又有童生老爺的功名,額外得到了裏正的禮遇,當裏正聽聞王寶興請他時,連擺譜拖延都不曾,直接跟隨崇遠過來了。

入座之後,裏正看著桌上的碗碟,知曉王寶興是花了心思的。

裏正家比織女鎮大多數人家更富裕,從他家規整高大的房屋便能多少窺見他的家境如何,不過這兩年天災不斷,即使家底再厚都禁不住折騰。

去年嚴寒,地裏的茶葉沒收到多少,人們把所有的希望給寄托到今年,哪知今年同樣如此,當真苦了百姓。

幸好從養蠶織布上得到了點銀錢,不然織女鎮的日子只管更難過。

譬如裏正家光從外頭買糧食就花點許多銀子,雖不至於動搖根基,情形卻照樣不樂觀,為了能順利挺過災年,他家已經每日只吃兩頓飯了。

所以,裏正在王寶興的席面上看見菜和雜面饅頭別提有多高興了。

見裏正不停感嘆地裏收成差、他擔心糧價會繼續上漲,王寶興總算進入正題:“照理說我新遷居過來不該多事,不過外頭形勢這般差,我便多嘴兩句,還望老兄莫惱。”

裏正知道王寶興不是那等多管閑事之人,他道:“老兄你是讀書人,懂的比我等莊稼漢多,你若肯提點幾句我高興還來不及。”

“你應當曉得我們是打西邊逃難來的,當初西邊亂起來時也是頭一年收成少,等到第二年便徹底沒了收成。有的人家心疼銀子,沒有從外頭買糧,誰知外頭的糧食越來越貴往後再想買便買不到了。我一路來到明州,瞧明州城裏的糧價比江梁城低得多,還是趁如今沒亂起來抓緊買好活命的口糧要緊。”

裏正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不過今年賣茶葉的收成沒有了,只有養蠶尚有幾分收成。

大多數人家織出的絲綢不過半匹,手藝尋常的能賣二三兩銀子就很不錯了,如同陳寡婦這等專門做紡織的,今年才堪堪湊足了一整匹布。

放在豐年,依靠二兩銀子能買幾百斤糧食,奈何如今是災年,即使明州城的糧價比其他地方更低,照舊買不了多少糧食。

就算鄉民們拿銀子出去買糧,依然沒辦法填飽肚子,人人皆為此發愁。

木槿本來在廚房裏幫襯二伯娘,過來替裏正沏茶時聽見了他的話,順勢說:“我聽聞喬掌櫃家中囤了幾萬斤糧食,如今形勢危急大夥沒糧食就要被餓死,何不找喬掌櫃商量,問問他能否看在鄉裏鄉親的份上便宜些賣給咱們?”

木槿尋常不與人計較得失,然而喬掌櫃差點害她沒了命,如果再跟個包子似的不計較,那便不是心胸寬闊而是軟弱可欺了。

喬掌櫃什麽都不在乎,即使痛揍他幾頓也不如從他手裏摳銀錢的殺傷力大,好不容易尋到個合適的機會,木槿必須在裏正面前上個眼藥。

裏正向著喬掌櫃不假,然而再沒有糧食整個織女鎮都要被餓死,裏正又不糊塗,他必然明白該如何做選擇。

怕裏正體會不到她的用意,木槿裝作後怕的模樣說:“當初在西邊的時候,常碰見餓急眼的人四處殺人吃人肉,剛開始吃老人小孩,待到後頭老人小孩吃光了,他們便去富戶搶劫打殺。餓急眼的人同畜牲沒什麽兩樣,管你當官還是當族長,先把肚子吃飽要緊……”

章陽府民風保守,鮮少有婦人直接出現在廳堂與客人說話,當木槿出來的時候裏正差點當面指責她不守婦道。

待聽到後頭,裏正的注意力全被轉移到災民吃人的事情上,暫時忘卻了木槿在場的事。

如果眼前這個婦人說的話沒作假,等織女鎮亂起來,鄉民們指定先拿他家和喬掌櫃開刀,畢竟他們兩戶人家在織女鎮最為富裕。

光裏正家就有大幾百兩銀子的積蓄,喬掌櫃家則更多,他的家財得是裏正的好幾倍。

裏正陷入恐懼之中,直到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才將他拉回現實。

木槿說完話就提著水壺退出去了。

王寶興明白木槿特地過來不光是幫她二伯娘幹活,還有給喬掌櫃添堵的意思在。

念著當初木槿和麒麟他娘險些喪命,王寶興沒有阻止木槿,他對裏正說:“今日我第一回 聽說喬掌櫃家有那麽多糧食,如此倒免了去明州城吃癟。”

王寶興從來不幹得罪人的事,他每句話都在隱晦地暗示,卻半句不提從喬掌櫃處直接買糧食的事。

他相信裏正心裏有杆秤,當糧食危機真正威脅到自己的利益時,裏正必然要先保全自己和家人,喬掌櫃得排到後頭。

裏正歸家時滿懷心事,後半夜連睡都沒有睡,坐在屋檐底下思量該如何解決缺糧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