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災後(第8/13頁)

總讓木槿頭疼的王寶順、總令王寶興破口大罵的王寶順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眾人盯著王寶順感慨萬千。

他在族裏一向屬於人憎狗嫌的存在,但大家總歸有過同生共死的情誼,當親眼看見同伴死去的時候,免不得心有戚戚焉。

等到眾人的情緒稍稍平靜些,木槿對同伴說道:“咱們便在此處將他安葬了罷,如今天氣熱了起來、路途又遙遠,中間免不得出現岔子,到時候先在墓旁做個記號,等所有的事了了再買棺材遷回去。”

說罷,她借著衣袖的遮擋從空間裏拿出手衣,同後世的手套長相差不多,那是她給王寶山做來禦寒的。

家中趕牛車的活向來是王寶山在做,他的手皸裂到不成樣子,木槿實在看不過去才做了兩副手衣給他,沒成想竟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她將手衣遞給準備給王寶順收屍的族人。

按照在王家村時的規矩,此事得由最年長的幾個同族子侄來做。

挪動時木槿還不忘喊:“動作小心點。”

他們用手中的大刀勉強挖好安葬王寶順的墳墓,準備將他放進去之際竟從他懷裏摸到了兩錠金子。

窮慣了的人們即使面臨生死危機照樣不舍得把金銀丟掉,除卻糧食,能讓他們在發大水時還隨身攜帶的也只剩金子了。

兩錠金子就有一百兩,足夠普通農人過活幾輩子,木槿當然不會清高到讓金子給王寶順陪葬。

她道:“先扔到旁邊,等會兒用水洗刷過之後帶回去交給紅花。”

是的,紅花沒有跟爹娘弟弟一起死在洪水中。

王寶順夫妻自來偏寵兒子,當初毫不眨眼就將紅花賣給財主做妾,逃荒途中紅花再次回歸後,兩口子甚至不想養她,幸虧他們不愁吃食加上還有族長的管束才沒有鬧出更大的事來。

這回發大水,兩口子一副讓紅花自生自滅的態度。

王寶興昏昏沉沉還沒從風寒中緩過勁來、族人們同樣自顧不暇,沒有人關注王寶順的舉動,丟掉紅花竟出乎意料地順利。

幸好大牛將紅花收留,她才不至於死在洪水中。

沒想到紅花竟因禍得福,全家只有她一個人還活著。

災後正值各種疫病高發的節點,木槿怕他們接觸之後染上疫病,在讓王寶順入土後,立馬讓兩個搬運的族人把手衣並最外頭的衣裳扔掉,順帶用水囊裏的水給他們沖了沖雙手和手臂。

那人舍不得衣裳,眼睛緊緊盯著地面。

木槿只好安慰他:“等回去把所有事都給了結,我給你買匹好料子做衣裳。”

從東小莊到藥山所有的地界、從藥山的山頂到山腳復回到山腳,幾乎每個角落都被他們找遍,除卻王寶順的屍體,再沒找到其余失蹤族人的痕跡。

王寶興到最後竟然落了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結局。

木槿不死心,手裏的幹糧省著吃還能再撐個四五日,她準備跟族人們沿著藥山再往西走走,說不準就能碰見王寶興他們呢。

要知道,有福等人就是在彈盡糧絕、虛弱到無法趕路的時候被救下來的。

從藥山往西幾十裏還有座小山丘,在洪水沖刷下,各種山丘甚至體型略大點的石頭都能提供阻力,這也是幸存者們最容易藏身的地界。

從藥山到西邊小山丘的路途格外崎嶇,木槿的腳底已經被磨到起泡,如此艱苦的環境給她種穿越回逃荒路上的錯覺。

他們在西行途中遇見的人格外少,當發覺前頭有人時,崇武大喊出聲,指著前頭獨自行走的模糊人影大喊:“有人!”

他說話聲音不小,那幾人同樣被驚動了,直直立在原地。

直到熟悉的鄉音傳來,木槿才如夢初醒。

“你們是打東小莊過來的?”

木槿等人沒有回應,而是朝著人影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

打西邊逃難而來且定居在明州城的人本就極少,能發出熟悉的西邊口音必然是東小莊的人。

走近一看,對面竟是狼狽至極的二伯娘並小兒子崇運還有崇遠的長子鎖兒。

二伯娘見了木槿便開始抹眼淚,問她話也不搭嘴,整個人比往日木訥許多。

而一向天真嬌氣的崇運則始終木著臉,仿佛所有的情緒都被消耗幹凈,全然看不出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

他對著木槿說道:“爹沒了,沒死在洪水裏,因風寒沒的。”

木槿愣在原地,眼淚不知不覺從眼眶裏流出來,她哆嗦著嘴唇仿佛有無數句話要說,卻死活說不出口。

她從不曾想過,一直以來無所不能的王寶興會死掉、會如此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

幾個子侄輩的人聽到消息的刹那,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上,眼淚一滴滴落下,落在被洪水留下濃重痕跡的土壤上。

崇運所有的情緒似乎被抽幹,他繼續說:“兄長嫂嫂還有幾個侄兒侄女都沒了,都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