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祭》下(第2/4頁)

真正殘忍的復仇不是暢快淋漓地虐殺。

是無間地獄,是永遠沒有彼岸。

不知道為什麽,黎江也是那麽明白那種真切的恐懼,他甚至有些急切地想要和謝朗解釋清楚。

謝朗會明白嗎?謝朗會像其他那些人一樣覺得不知所雲嗎?

“……明白。”

謝朗回答:“她要巴頌像她一樣。”

他真的明白。

黎江也的眼圈不知道為什麽悄悄地紅了:“朗哥,你說,是邦雅帶走了爸爸嗎?可是巫師不是說,如果中途停止,父親就要承受比這六個人加起來還要可怕的降頭而死去?”

這一次謝朗沉默了很久,久到黎江也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才低聲說:“我覺得,邦雅死去的那一刻,父親就已經中了比那六個人的死法加起來還要可怕的降頭——他失去邦雅了。”

“他永遠失去邦雅了。”

謝朗低聲又重復了一遍。

黎江也咀嚼著謝朗的回答。

他以前從來沒這麽想過,但是這一瞬間他覺得,除去那些鮮血、虐殺、恨還有死亡,其實看恐怖片就像照一面鏡子,人只會從裏面照見自己心裏最恐懼的東西——

從小到大,他都最怕孤獨。所以他總是躲在人群裏,交很多朋友,對每個人都很好。

可謝朗卻照見了和他不一樣的恐懼,謝朗最怕的是失去嗎?

“朗哥,你……”

就在黎江也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心裏卻抽痛了起來。

他想起了大哥三年前決定出國的時候謝朗失魂落魄的模樣,謝朗說“失去”的時候,是不是也想到了黎衍成?

那瞬間的痛苦讓黎江也忽然有種難以抑制的沖動。

他站在原地,伸手緊緊攥住了向前走的謝朗的手掌。

“嗯?”

謝朗頓住了腳步,回過頭的時候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他顯然被黎江也的動作弄得有些不自在。

但慘白的白熾燈照在黎江也身上,修長白皙的頸子裹在那寬松的大領口毛衣裏,更顯得男孩身材單薄,像是枝在寒風中微微打顫的花。

“是不是冷了?”

但謝朗才剛一開口,就已經被黎江也一把推在了車門上。

這次真的是襲擊一般的親吻。

深夜裏的停車場連車子都沒停幾輛,自然也沒看到什麽人影,可那敞開的公共場合比封閉的電影院對謝朗來說致命得多。

因為是襲擊,謝朗不得不拿出一種對抗般的防守態度,他因為沒有後退的身位,只能試圖側開頭避開:“小也,放開。”

“我不要。”

黎江也狠狠地用牙齒去啃咬謝朗緊閉著、抗拒著的嘴唇,他知道不應該的。

可他對謝朗有太強烈的占有欲——強烈到近乎僭越了身為一個趁虛而入的替身的本分,這占有欲無時無刻不一口口地啃咬著他的靈魂。

他不要放開,他想要謝朗,想要屬於他的謝朗。

黎江也幾乎是整個人壓了上來,他的確是在打顫,可當然不是出於寒冷,因為那緊緊貼在謝朗身上的肉體有種近乎火熱的溫度。

是的,那一瞬間,謝朗腦中想到的詞是肉體。

是黎江也那具在月光下充滿肉欲的身體。

這被拖出來晾曬的欲望讓謝朗有種憤怒,因為覺得自己過於不堪。

“小也……”

他仍然試圖在忍耐,可因為過於用力,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太陽穴的青筋在微微跳動,這根繃緊到極致的弦終於在越過黎江也的肩膀看到有人影從停車場後面的衛生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徹底斷了——

“黎江也,松手!”

他的吼聲低而短促,一把把黎江也推了開來。

謝朗漆黑的眼睛裏壓抑著怒意,可過於強烈的情緒卻因為隱忍而顯得近乎冰冷,身體也僵硬得像是一堵墻。

黎江也沉默地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著。

被推開了。

因為痛苦而沖動地去挑戰謝朗的安全區,是他不應該,是他不好,所以招致更大的痛苦大概也是理所應當的。

因為真的有人經過,所以更懊悔,更沮喪,更覺得對不起謝朗。

那個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的男人正好從黎江也背後走過,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頭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

他這會這個身位又和剛才恰恰相反,處於謝朗看不到他的臉,但黎江也卻能越過謝朗的肩膀看到的位置。

男人身上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酒氣,穿著皮夾克,脖子上幾圈金鏈子,看起來非常的社會刺頭的樣子。

他的目光投在黎江也的身上,眼神裏忽然就浮起了一種玩味的、帶著一點鄙夷、又帶著一點猥瑣的神情。

“嘿!”

他吹了一聲口哨,忽然對著黎江也比了個非常下流的手勢:“小鴨子,他不要你,你跟我啊,多少錢一晚?”

謝朗的臉色一下子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