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從前死去的家》上(第2/4頁)

謝朗仰頭一飲而盡,酒剛一入口就感覺異常辛辣,同時又有濃厚的果香,後勁極強,回味起來整個人有種眩暈感。因為裝在高腳玻璃杯裏,他下意識地以為是白葡萄酒,沒想到是40度的幹邑白蘭地。

謝朗輕輕扶了一下一旁的椅背才緩過來,皺起了眉:“你不該喝這麽烈的酒。”

“就是想和你一起慶祝一下。”黎衍成說:“謝朗,你最近好像很忙,有時候都不怎麽回我消息了。”

“是真的有那麽忙,還是……”他又微微向前了一步,手裏的酒杯搖晃的時候散發著白蘭地馥郁的果香,他的人也是:“你生我的氣了?”

“因為視頻的事,還有我酗酒和休學的事,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沒有我們倆以前在一起讀書時那麽優秀了。”

自那一夜之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重新提起那些事。

有的時候,不光彩的東西也可以作為一種武器:那些關於我的、羞於啟齒的一切,只有你知道。這樣的示弱,實際上是喚醒對方的同情和憐愛,所以,就不至於再去責怪他那些過錯。

“是。”

但讓黎衍成沒想到的是,在他如此巧妙的一招以退為進之後,謝朗短暫地沉默了幾秒之後,竟然不是不去苛責的態度。

“我有些生氣。”

誠實在那一秒有種冷酷的味道。

可謝朗感覺不到,他只是如實地答了:“我後來去看了視頻,比你對我形容的要惡劣。”

黎衍成的雙眼望著謝朗,裏面的光瑩瑩然,沒流淚,可卻像是淚光。

他這樣靠近了謝朗,小聲說:“我知道錯了,謝朗。”

他沒說“是我的錯”,因為每一句話其實都經過了斟酌。

“是我的錯”是基於事實承認錯誤,而“我知道錯了,謝朗”,是親密的人在對謝朗撒嬌。

“……衍成,你不該去找小也頂替的。”

謝朗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黎衍成的面孔上。

他明明克制而且冷靜。

可在那一瞬間,黎衍成卻感到仿佛淩空有一記耳光,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最痛的不是去認錯,最痛的是當他終於意識到,在謝朗眼裏,這件事、此時此刻、這一切甚至不是關於他,是關於小也。

這一切怎麽可以不是關於他?

黎衍成的面孔疼得又熱又辣,和他身體裏的酒精混雜在一起,使他渾身的溫度都在失控地升高。

“謝朗,你為什麽會和黎江也上床?”

黎衍成把酒杯啪地放在桌上,那語氣說是一個問題,不如說是一種崩潰:“本來該是我的,對嗎?”

他本該再循序漸進一些,可他做不到了。

他擡起雙眼望著謝朗,眼角泛紅地扯開了絲綢襯衫的領口,然後猛地上前環住謝朗的脖頸,吻了上去。

……

直到謝朗都已經離開了許久,黎衍成仍然癱坐在地上。

他看著橫倒在地毯上的酒杯,卻連過去撿起來的力氣都喪失了,那是謝朗推開他時掉在地上的酒杯。

有時候覺得自己的身體裏,好像有一個黑洞,他越想要得到一切,就越是永遠得不到滿足。

小的時候,做一個完美的乖巧的好學生就足夠贏得媽媽的寵愛,於是他就做好學生;

可是出國之後環境變了,評價的體系也變了,最受歡迎的人總是個性更突出,甚至是平時Party不耽誤、期末卻仍然全A的強人,於是他酗酒、吃聰明藥、想做那種最酷又最優秀的人;

參加選秀的時候,想要得第一;被曝出醜聞的時候,想要不計一切代價壓下去;

可當他距離想要的選秀第一那麽近的時候,他想要的……卻又突然變成了謝朗。

黎衍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想起謝朗剛才推開他時的眼神,錯愕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衍成,我沒想過和你這樣。”

謝朗離開之前一字一頓地對他說:“從來沒有。”

羞辱。

這是徹頭徹尾的羞辱。

在那個雨夜,黎衍成曾經輕輕松松地、一句四兩撥千斤的“我還以為你不會和任何人做的”就把黎江也重創。

因為他知道謝朗的禁地,可正因為知道,當他發動那個近乎於黑魔法的攻擊的那一刻,內心就已經開始被某種不滿足所噬咬。

今時今日的一切,正是他應得的。

黎江也的還擊從遙遠的冥冥之中而來,他輸了——

黎江也抵達了謝朗的禁地。

原來這句話既是失敗的意思,也是成功的意思。

……

“謝總,我去給你買杯茶吧,醒醒酒?”

淮庭的地下停車場裏,謝朗的頭就這樣抵在前座的椅背上一動不動。

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許久了,以至於張秘書不得不第二次發問。

謝朗從來沒有想過要和黎衍成上床。

這句話,他對黎江也說過,終於也對黎衍成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