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6/7頁)
姜肆本來是扶著門框的,聽見這話微微擡眼。
梁安連忙為薛準辯白:“不過陛下沒同意,還把那些大臣臭罵了一頓。”
姜肆凝神聽著,心裏倒漸漸明白了一些。
薛準剛登基,之所以引起那麽多的爭議,不過是世家大族們下的套,先逼迫他,讓他感覺到壓力,若是他支撐不住,定會朝著他們伸出手求救,到了那個時候,也就是他們提條件的時候。
若是薛準不求救,他們也有法子把他逼死,叫全天下都唾罵他,高處不勝寒,總有他崩潰的時候,到時候是換個皇帝,還是成為他們的傀儡,也都是他們說了算的。
死了的姜肆只是他們出頭的借口。
如果薛準想要登基以後的壓力小一些,大可以不必在意她,順著他們的心意,謀求翻身的余地。
若是再娶一個世家出身的皇後,對他穩固江山或許也有利益。
可偏偏他沒有。
當時的三朝元老徐丞相上書請立新皇後,甚至當眾威脅陛下,若是不娶,定會朝綱不穩。
梁安眯著眼,半弓著的腰也立直了,學著當時薛準的樣子說:“朕的天下從不會寄希望於一個女人身上,江山穩不穩是朕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
姜肆忍不住露出笑。
她輕輕說:“我沒看錯人。”
先皇的幾個皇子裏,唯有薛準可以不破不立,其他人頂多只能守成,當不了一輩子的好皇帝。
梁安笑起來:“可不麽!”
姜肆心情好了點,梁安趁熱打鐵:“陛下從早起的時候就沒用過膳,一直在屋裏守著姑娘呢。”
一下子就叫人聽出了他的目的,姜肆也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前腳才說薛準對先皇後多麽多麽深情,後腳就提出來他一直守著自己,這是故意點她呢吧?
可是她身體還虛著:“讓膳房上膳就行了。”
梁安顯然早就意料到了:“姑娘早起也沒用膳,不如和陛下一塊兒?”這麽多年,陛下和人一起用膳的次數少之又少,更別說和夫人一塊兒了。
若是能一起,想必會很高興。
姜肆最終還是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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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病號,說得再隆重,人家也不敢給太難消化的東西,不過是些清粥小菜。
薛準還病著,姜肆也不例外,便面對面坐在床上,用一只小幾按在上面。
隔著案幾,倆人的臉色蒼白得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過,薛準一個剛病的卻比姜肆一個病愈的面色更加紅潤一些。
他摸著手裏的碗,攪一下,看一眼姜肆,再攪一下,再看一眼,目光熾烈得讓姜肆誤以為他要拿自己下飯。
她忍了忍,一碗粥喝不下去,忍不住了,問:“你看我幹什麽?”
結果薛準忽然低下頭,掉了一滴淚。
姜肆愕然。
她記得,薛準不是這樣愛哭的人。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忍不住去打量他。
薛準的手和肩膀都在發抖,是微不可見的弧度,若不是她仔細看,根本發覺不了。手指頭也是僵硬的,微微扶著碗壁,像是在害怕太過用力會把粥碗給捏碎一般。
他低著頭,起初只有一顆淚,後面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或許是察覺到了姜肆的目光,薛準聳動鼻音,偏過頭躲過她的眼睛。
姜肆看見他眼睛紅得徹底。
她頓了頓,無奈地問:“你哭什麽?”她覺得自己現在仿佛有無限的耐心,所以面對著哭成這樣的薛準也並不覺得厭煩,反而還想著去安慰他,去問他為什麽。
薛準卻說:“是熱氣熏了眼睛。”
姜肆反問:“這話你說出來自己信嗎?”
許是察覺自己語氣微硬,她放緩了聲音安撫:“你從前說過,你不會騙我。”
不說還好,一說,薛準好似更傷心了,脖子上快冒出青筋。
半晌,他才控制住自己痛哭的表情,低聲說:“我只是覺得我很幸運。”
以前不論他忙與不忙,一定會陪姜肆吃飯,有時宮裏留人,他也刻意只吃五分飽,留三分肚子,回來以後有時姜肆已經吃過飯了,有時沒吃,他就挑她沒吃的時候陪她一起吃。
後來姜肆察覺到了,就不再提前吃飯,而是等他回來一起。
起初裕王府剛建的時候,府裏捉襟見肘,姜肆是從小嬌養著長大的,薛準總怕委屈了她,所以想著法子地賺錢當差事,想給姜肆過好日子,姜肆也從不反駁,他給多少銀子,她都笑眯眯地收下,過後用作家用。
但萬事開頭難,因為他娶了她,太子惱羞成怒,處處為難他,也為難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