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陽光落入少年眸底, 將琥珀色眼瞳映得極為清淺。
他就像一只野獸,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攻擊性,卻又有幾分原始的天真。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 文清辭忽然有一點心虛。
他將視線移開,朝竹林中看了一眼, 接著輕輕點頭說:“自然。既無兩樣,又何來‘不能’呢?”
病還未痊愈,文清辭的聲音稍顯沙啞, 但話語裏仍透著慣有的溫柔與平靜。
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有什麽驚世駭俗的。
然而文清辭話裏的每一個字,卻都像針, 一根根深深地刺入了謝不逢的心中。
同樣嚇到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賢公公。
文清辭生於神醫谷, 不受什麽禮法約束,賢公公也被他這有些驚世駭俗的發言所震撼。
老太監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嘴張張合合好幾次, 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和文清辭。
“呃……是,是。”
謝不逢的心,隨之亂了一下。
……他從沒有見過, 甚至於沒聽過有兩個男人, 如文清辭所說的那樣在一起。
少年本能地感到荒謬,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反倒是當今聖上, 的確如兆公公說的一樣,將男男女女全都當作消遣與玩物。
謝不逢蹙眉, 緩緩地朝文清辭點了點頭。
他將心中的古怪感強壓了下去。
可是文清辭的話, 卻像是魔咒一般, 深深地印在了謝不逢的腦海之中, 無論如何也揮散不去。
賞罰具結, 太殊宮終於平靜了下來。
蘭妃的肚子,眼看著大了不少,生產的日子也逐漸臨近。
按照後宮規矩,嬪妃生產之前,可特許家中女眷入宮看望,以彰皇恩浩蕩。
於是過了幾日,蘭妃的母親便帶著她侄女一道,進了太殊宮中。
謝不逢也被一起喚了過去。
“……娘娘,你我母女二人,有多少年未見了?”一身命婦華服、頭配珠翠的蘇夫人見了蘭妃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她行了一個大禮,再擡眸時已經是滿眼熱淚。
明明一腔情感已經濃到不知如何發出,可是蘇夫人還是只能強忍著說:“娘娘瘦了……”
見狀,一旁的明柳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母親快快請起,”蘭妃的呼吸都不平穩了,她快步走來將蘇夫人扶了起來,“我們……有至少三年未見。”
太殊宮的宮墻,將人生隔在了兩端。
蘭妃也沒有想到,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的頭發竟已花白。
今日為見母親,蘭妃特意穿了一身桃粉色宮裝。
然而這樣的色彩,也沒能將她的氣色襯好。
蘭妃輕輕擦了擦眼角說:“和當年一樣叫我‘瓊木’便好。”
語畢,轉身對一邊的謝不逢說:“殿下,這便是您的外祖母,自出生以來,你們還從未見過呢。”
蘇夫人擦了擦淚,轉身對謝不逢行禮:“臣婦見過大殿下。”
接著便擡頭朝謝不逢看了過去。
她的眼底,寫滿了來自祖母的溫柔與憐愛。
可同時謝不逢卻也聽到:『哎……要不是謝不逢有這些個毛病,被稱作“妖物”,從小就不受陛下喜歡。瓊木或許就不會受這麽多年的苦了。』
少年早對這樣的聲音習以為常。
來自祖母的抱怨,甚至沒有令他的心神生出半點漣漪。
他緩緩朝蘇夫人點了點頭,接著便繼續喝起了茶。
“坐吧,母親。”蘭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在明柳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位置上。
這一點並不劇烈的動作,便令她生出不適,額上冒出了冷汗。
“是。”蘇夫人在身邊少女的攙扶下緩緩落座。
見狀,蘇夫人的眼中,都生出了幾分擔憂。
她張了張嘴,正打算對蘭妃說些什麽,對方便像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似的打斷了後面的話。
“母親身邊這位是雨箏嗎?”
“啊……對對,”蘇夫人像是終於想起似的,她握緊了身邊少女的手,輕輕抹掉眼角的淚水說,“是她,你上次見她時,她才剛剛出生,現在已有十八了。”
蘇雨箏是蘭妃哥哥的獨女,她出生沒多久,蘭妃的哥哥便過勞而終。
因此她從出生起,就是由蘇夫人撫養長大的。
“雨箏,快給蘭妃娘娘還有大殿下行禮。”
“是。”
少女穿著一身嫩青羅裙,長著一雙小鹿似的圓眼睛,看上去格外清純靈動。
雖然是表姐弟,但她的五官與謝不逢卻沒有什麽相似的。
只有瞳色,是同樣的淺琥珀。
“見過蘭妃娘娘,見過大殿下。”
蘇雨箏的動作優雅又大方,一看便是在家人的細心照管下長大。
見狀,蘭妃的眼裏也多了幾分欣慰。
“來,讓我看看。”她笑著說。
蘇雨箏聽話地走上前去。
蘭妃輕輕摸了摸她披散在腦後的長發,接著便將手上的玉鐲摘了下來,戴到了蘇雨箏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