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加更)(第2/6頁)

文清辭拿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嘗,忽然被皇帝的話所打斷。

殷川大運河修成已有近二十年,期間清過三次淤,轉眼就要清第四次了。

方才皇帝一直在與相關官員說這件事。

說著說著,不知怎的忽然提起了二皇子。

“觀止,運河清淤一事,你可有想法?”

宴上所有人都停箸,朝這邊看了過來。

但還沒等二皇子回答,皇帝像是這才想起此時還在午宴般笑著擺手說:“算了,宴上暫且先不說這件事,你好好想想,過上一陣子,直接寫成小卷給朕看。”

皇帝的語氣裏,滿是對兒子的期許。

像是已經將他當做儲君看待。

但桌案下不斷輕點的手指,卻將他並不平靜的心情暴露了出來。

語畢,將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皇帝身上重金屬中毒的症狀,得到了一定緩解。

但文清辭的藥,治標不治本。

焦慮與不穩定的情緒,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引爆。

謝觀止的優秀,和眾人對他的追捧,無疑加快了這一進度。

在場眾人沒有一個多想皇帝的話,所有人都理所應當地以為,二皇子繼承大統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慧妃也忍不住湊過來,叮囑謝觀止一定要認真對待這件事。

為了這次南巡,登誠府特意修建了一座行宮。

宴罷,皇帝回去休息,其余人則自行在行宮內賞遊了起來。

有正事要做的謝觀止原本沒有這個心思,但就在他回住處的路上,剛一轉身,竟在回廊那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蘭妃的貼身宮女明柳,正扶著她散步。

兩人隨口聊的……正是今天宴席上的事。

“等等。”他攔住了身邊的太監。

謝觀止下意識後退半步,回到了轉角之後。

“哎……慧妃處處都不如娘娘,唯獨二皇子爭氣,”眼見四下無人,明柳的話,也不由放肆了一點,“要是大皇子能像二皇子般討陛下喜歡,這幾日大出風頭的人,就是娘娘您了。”

“明柳!”蘭妃不由呵斥了她一聲,末了忽然嘆氣,狀似隨口說,“大出風頭也不是好事,南巡一事,最大的人物,應當是陛下才對。”

“也是……”

說著,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回廊那一邊,但蘭妃的話,卻盤踞在謝觀止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少年慢慢皺緊了眉。

蘭妃說得沒有錯。

陰差陽錯之下,身為皇子的自己,在此次南巡中,風頭似乎已經壓過了父皇。

……這並不是自己的本意,更不會是父皇想看到的場景。

謝觀止雖然任性,但絕不是個傻子。

或許放在幾個月前,他還會對蘭妃的話嗤之以鼻。

但是上回被罰與三皇子一道反思之後,他與皇帝之間的關系,就有了一點點微妙的變化。

例如他終於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自己絕對不能再和往常一樣,將皇帝當作普通的父親看待。

蘭妃的話像顆石子,在二皇子的心中,激起了一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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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內燃起了安神的熏香。

煙霧繚繞,紫氣升騰。

“這是朕第二次南巡,轉眼便是十七年……”皇帝用手撐著額,輕閉著眼絮絮叨叨地念道,“上回走這一趟的時候,還沒有這些毛病,愛卿你說,朕是不是老了?”他的語速很慢,導致聲音聽上去格外沙啞、低沉。

說完,緩緩擡起眼皮看了桌上的藥碗一眼。

這裏面盛的,是祛風勝濕止痛的藥。

皇帝很在意年齡和保養。

文清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專業角度分析道:“陛下您的問題,主要是寒氣、濕氣入體引起的,與年紀沒有關系。”

禦座上的人,緩緩笑了起來。

“殷川大運河的圖紙繪好放到朕面前時,朕也就比謝不逢和謝觀止他們現在大不了幾歲。”

說著,他如再次陷入回憶般慢慢地眯起了眼。

運河是天初元年,皇帝繼位起開始修建,修了整整十年。

不過在此之前,應當早幾年就已經畫好圖紙,做好了規劃。

果然,他又說:“那圖繪好的時候,前朝哀帝尚在……”

皇帝早在不知不覺中將文清辭當做心腹。

例行問診的時候,總喜歡同他聊上幾句。

文清辭的話絕不算多,相比起皇帝身邊的朝臣、近侍,他甚至有些沉默寡言。

但皇帝需要的,便是這樣一個傾聽者。

旁人圖名、圖利、圖財、圖賞,只有文清辭一心向醫,心無旁騖,更與朝堂沒什麽利益牽扯。

平日裏皇帝說一句,周圍人恨不得誠惶誠恐地回上十句,聽著便讓人頭大。

可文清辭總是安安靜靜地聽著,只有關鍵時刻,才回答他的問題。

文清辭輕輕將銀針刺入皇帝額間,直到這時,一身明黃的天子,仍在輕聲回憶著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