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怎麽到了後來,卻又不自覺地沉溺其中,生出不該有的期許,並遺忘了他的本性呢?

謝不逢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覺得自己可笑過。

他甚至沒有時間和精力,想明白文清辭這樣做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又或許文清辭這樣做,壓根沒有多想。

他只是順著皇帝的話,回答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畢竟自己,從頭至尾都只是一只“兔子”罷了。

文清辭是不會考慮一只兔子,會不會戰死,又會不會難過的。

“長原鎮戰事緊急,我看大皇子也不要再耽擱了,等到今日正午便與信使一道,騎快馬繞道先行前往北地吧。”皇帝緩緩闔上眼,慢吞吞地說道。

事已至此,他是一刻也不想要謝不逢在自己的身邊多待。

說完,便擺手示意賢公公宣讀早已經擬好的聖旨。

老太監的聲音,又尖又利,像把刀子在謝不逢的心上劃來劃去。

謝不逢難以相處的性格,早已深入人心,念完聖旨之後,賢公公當下緊張了起來。

『……他怎麽還不上來接旨?難不成是想為難我?』

想到這裏,賢公公甚至忍不住上前一步,差點昏頭違背傳統,走下去將聖旨遞給謝不逢。

還好沒等他動,謝不逢終於有了反應。

少年輕輕蹭了一下自己藏在寬袖中的毛皮,深吸一口氣,緩步笑著走上前去。

墨黑、微卷的長發,被一串青玉束在頭頂。

清晨的陽光自水面反射過來,透過花窗,照在了謝不逢的淺蜜色的皮膚上。

他的眉眼張揚,滿是桀驁。

刹那間竟然讓皇帝生出錯覺——謝不逢不像是來領聖旨的,反像是來踏平此處的。

他忍不住向後縮了一下,直到肩背撞倒龍椅上的堅硬雕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謝不逢停到了人群的最前方,與文清辭並肩站在此處。

少年的余光看到,身邊人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臣領旨,謝恩。”

出乎所有人意料,謝不逢的反應格外平靜。

甚至比以往還要乖順。

像是忽然蟄伏入草叢的野獸,沒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什麽。

見大事已經完成,幾乎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得皇帝,總算是困了起來。

他輕輕地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回到後殿。

見狀,其他人也從這裏散去。

偌大的船艙裏只剩下了文清辭和謝不逢兩個人,殷川大運河的浪聲隨之清晰地傳到了耳邊。

手握聖旨的謝不逢,輕蔑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轉身向文清辭望去。

文清辭緩緩閉上了眼睛。

此時他甚至生出錯覺……自己正一點點地溺入這運河之中。

窒息感將文清辭緊緊包裹。

他終於深吸一口氣,轉身向船艙外走去。

謝不逢隨之跟了上來——就像從前一樣。

抱歉……

文清辭輕輕在心中說。

他想要攥緊手腕上的藥玉,以此來獲得安慰與平靜。

但是再一次觸空之後文清辭才意識到,自己早已經將那一串自穿書以來就懸在手腕上的藥玉給了謝不逢。

第一批走出船艙的人,已經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外面的一大片甲板上,只剩下了文清辭和謝不逢。

風順著寬闊的河道吹了過來,撩起了月白色的衣擺。

謝不逢忽然想起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文清辭的衣擺,似乎也是這樣被風吹起。

……伴著漫天的玉蘭花,落在了自己的眼前。

此時此刻,少年心中有無數句話,想要對文清辭說。

他想要解釋自己並非像對方想的那樣“心狠手辣”,甚至於早就已經放下了他給自己下毒的事。

還想要告訴對方自己的無奈、傷心,甚至於一點點憤恨。

可是百感交集之下,他卻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

到最後竟然是文清辭先開口的。

太醫深吸一口氣,回眸說:“殿下,北地寒冷,此行有些突然,不知道您有沒有備好衣物?”

說話間文清辭仍面帶著微笑,他的語氣輕松溫柔。

仿佛謝不逢這一趟只是外出郊遊,而不是上九死一生的戰場。

他不知道這樣的“溫柔”,更能刺傷人心。

謝不逢握緊了藏在衣袖中的暖手筒,一臉不可置信地向文清辭看了過去。

……他真的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去北地的戰場嗎?

文清辭想要躲避少年的眼神,但又忍不住轉過頭多看了謝不逢一眼。

等謝不逢回來的時候,自己也該死遁離開雍都了。

有些放不下心的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借著這個時刻叮囑:“殿下在戰場上一切小心,有空的時候可多與蘭妃娘娘寫信,還有……小公主,千萬不要忘了她。”

她們是你永遠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