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4頁)

但今日不知是身邊沒有旁人,還是因為病中的他實在困倦,總算是不搞那些彎彎繞繞,直接將自己的本意問了出來。

“這麽說,愛卿應該懂得如何以血煉制丹丸了?”

這下禹冠林終於徹徹底底地被他的話所嚇住,老太醫愣在原地半晌無法動彈,只覺得殿內的寒意順著自己的腳心,直往身體裏鉆。

不過片刻,肺腑便涼了個透。

以血煉制丹丸有違倫理綱常,很少有人會這樣做,但實際上它卻是煉藥裏基礎的一項。

倘若自己說不會,皇帝恐怕也不會相信。

……但要是說了會,之後要發生什麽禹冠林連猜都不用猜。

皇帝這是終於打算用文清辭的血煉藥了。

禹冠林緩緩攥緊了拳,此時他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將乞骸骨的事情說出,遠離雍都這個是非之地。

“愛卿怎麽不說話了?”皇帝問。

禹冠林笑了一下,他點頭硬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個“會”字。

“這便好。”皇帝笑了起來,再次將視線落到窗外。

不知何時,太殊宮裏已是白茫茫一片,窗外什麽風景都沒有,看上去格外冷清。

皇帝停頓了片刻,喃喃自語:“既是太醫,那天職便是替人診病……無論是以什麽樣的方法。他這般,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物盡其用”四個字著實可怕。

聽到這裏,禹冠林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他的話說得凍結在了一起。

他從不冒尖,更不過問政事,但歷經兩朝,能在太殊宮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禹冠林的腦子比誰都清楚。

自從知道文清辭是藥人開始,皇帝就有了這個念頭。

一開始的時候,看著文清辭能那樣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血給謝不逢用,皇帝還在等著文清辭主動給自己以血入藥。

但後來他漸漸將這視作了一張底牌。

底牌總是要壓到最後的。

文清辭的脾氣不同於宮中太醫,他到底是個江湖人士。

強行去取血,文清辭必定不會咽下這口氣。

屆時也不知道他究竟會做出什麽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未可知。

那樣的話,皇帝可就虧大了。

更別說他此前還要裝著賢明。

身為翰林與皇帝親信的文清辭,在太殊宮甚至整個雍都有著很強的存在感。

假如他突然人間蒸發,定會引起無數人的懷疑。

因此在皇帝看來,強行去取文清辭的血,完全是個一錘子買賣。

現在,意識到自己身體狀況極其不佳的他,終於忍不住想要使出這張底牌了。

和這座皇宮裏的絕大多數人一樣,禹冠林也早已意識到皇帝大勢已去,往常總是順著對方的他忍不住點明了皇帝沒說完的話:“藥人之血能解百毒,但陛下您並中毒……”

身為一名太醫,禹冠林自然也對藥人感到好奇。

他曾經問過文清辭,並與對方聊過血液的妙用——他的血的確可以解百毒,可是“起死人肉白骨”就未免有些過於玄幻誇張了。

但世人向來只相信刺激的傳言,不會再往深的探究。

皇帝笑了起來,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栗。

意識到自己說錯,禹冠林慌忙跪在地上,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最近這段時間,皇帝的癔症越來越嚴重,情緒也完全不受控制,幾日來處理了不少的人。

……他可不想當下一個。

沒想皇帝竟不生氣,笑聲停止後,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江湖傳言藥人之血,有回陽救逆的功效,”皇帝頓了頓說,“……不試試怎知不可?”

這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傳聞,皇帝已經篤定就是事實,禹冠林完全沒有辦法反駁。

“是,陛下。”沉默半晌,禹冠林只得行禮閉嘴。

倦意如潮水,再次襲了過來。

皇帝的眼皮開始打架,耳邊又響起了嘈雜的幻音。

擔心自己失態的模樣再次被人看到,他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好了,你退下吧。”

“是……”

太殊宮裏下著大雪,不遠處的湖面上早就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可是走出大殿之後,禹冠林方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出了一身的汗。

他忍不住回看了大殿一眼,這才深吸一口氣,慢慢握緊了藥箱的手柄。

以血入藥,還是現取鮮血加入方劑、制成湯藥,或者像文清辭當初幫謝不逢解毒時那樣,直接讓他飲血效果最好。

丹藥制作步驟復雜,制成之後藥效有所揮耗,是下下之選。

唯一的好處就是方便保存。

可皇帝偏偏只提了丹藥……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

文清辭絕不是一個好控制的人。

以防生出什麽變數,皇帝居然可以將芙旋花丹和頭痛之症都拋到一邊,下定決心做這一錘子買賣,將文清辭的血放光,全部制成丹藥儲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