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4/4頁)

說完便緩步離開了這裏。

這是衛朝民間的習俗,在封棺之前,逝者的親人好友,會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放入棺內,陪伴逝者最後一程。

負責封棺的人,已站到了此處。

蘭妃的話提醒了謝不逢,少年如夢初醒般看向文清辭。

他攥緊了手心。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迷茫。

謝不逢不知道,自己可以將什麽送給文清辭。

一邊的欽天監忍不住出聲提醒,“陛下,封棺的時間馬上——”

話還沒說完,他便驚愕地睜大眼睛,朝年輕的天子看了過去。

謝不逢緩緩擡手,將纏在自己黑發上的晴藍色藥玉取了下來。

黑發在瞬間如墨一般散開。

年輕的帝王就這樣放任自己披散著長發,站在文清辭的棺前。

此時,他的手都在顫抖。

謝不逢輕輕地捧起藥玉,看了一眼後,不舍得將它抵在了心口。

那天文清辭站在他背後,替他用藥玉束發時的溫暖氣息,似乎還沒有散去。

如今只要一閉上眼,謝不逢就能嗅到熟悉的苦香。

少年的唇輕輕揚起。

……此時的謝不逢已是太殊宮的主人,是富有四海的天子,可他卻仍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屬於自己的。

兜兜轉轉,他仍一無所有。

只有這一串沾染了彼此氣息的藥玉,是謝不逢唯一能給文清辭的東西。

年輕帝王俯下身,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串寄托過自己無數思念與期待的藥玉,繞回了文清辭的手腕上。

最後一次將吻落在文清辭的臉頰。

……

厚重的棺蓋,被人推著和了起來。

將最後一絲光亮隔絕。

不知是誰的啜泣聲,一陣一陣地回蕩在太醫署外停棺的空地上。

站在不遠處的宋君然始終低著頭。

與眾人的悲傷不同,此時他的臉上滿是緊張。

宋君然在默默地計算時間……自己給文清辭的丹丸,最多支撐一日。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文清辭應當是宮變時吃下的。

棺槨上船之後再動手,應該來得及。

想到這裏,他終於松了一口氣。

巨大的鐵釘,釘入棺槨。

文清辭會疼嗎?

又或者他一個人睡在那裏,會不會害怕?

謝不逢攥緊了手心,他的身體正止不住地顫抖,心臟似乎也隨著長釘入棺的碰撞聲,一起生出了痛意。

仿佛那些釘子釘得不是棺材,而是他的心。

“砰,砰,砰——”

木鐵相擊的清響,一聲聲回蕩在太殊宮裏。

“起——”

欽天監的聲音,刺穿平靜的空氣。

一滴長淚,自謝不逢頰邊滑落。

身為新帝的謝不逢,不能再隨隨便便離開雍都。

他更怕自己跟上去,會反悔不肯放文清辭離開。

只得強撐著用理智,將自己留在這個地方。

這場送別,來的太過突然。

就像一場突然降臨的噩夢。

如今發生的一切,則無異於漫長的酷刑。

巨大的棺槨被放上馬車,一尺又一尺地碾過宮道,並在離開太殊宮的那一刻,與謝觀止的馬車相遇。

太醫署前的空地上,剛才小聲啜泣的謝孚尹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小小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無論蘭妃怎麽哄都哄不下來。

像是要將她哥哥的那一份,一起替他哭出來似的。

“母妃,我們往後真的見不到文先生了嗎?”

“……可是他還答應我,等到夏天的時候帶我去撿蟬蛻,然後告訴我蟬蛻怎麽入藥。”

“等夏天的時候,他也不會回來嗎?”

蘭妃的呼吸,都在止不住地顫抖著,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甚至手臂顫抖,難以抱穩懷中的小姑娘。

就當蘭妃想要將她交給奶娘的時候。

靜默著注視棺槨遠走的謝不逢,忽然走了上來,輕輕謝孚尹將抱入懷中。

生著同樣的琥珀色眼瞳兄妹,就像是被一起遺棄的小犬。

謝孚尹抽泣著摟緊了謝不逢的脖頸,絮絮叨叨地說著文清辭曾經的許諾。

而謝不逢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似乎是想借小姑娘之口,將這錯過得時光全補回來似的。

他緩緩地摸了摸謝孚尹的長發,輕聲問道:“他也會這樣抱著你嗎?”

謝孚尹的身體忽然輕輕一頓,小姑娘搖了搖頭,哭得暈暈乎乎的她不經思考便說:“不,不會……文先生的胳膊,受了好重好重的傷,他抱不動孚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