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3頁)

謝不逢的瘋,與他老子謝釗臨完全不同。

廢帝是渾渾噩噩,稀裏糊塗的瘋。

可謝不逢卻比誰都要清醒……

*

龍舫所過之處,眾人紛紛駐足回眸,向船上看去。

不過轉眼,殷川大運河上這一幕奇景,便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座松修府。

接著,是江南其他府鎮。

殷川大運河上下起了雨。

木棺終於被小心翼翼地暫移入艙。

與方才的熱鬧圖景不同,這裏只有謝不逢一個人。

沒了鸞鳳引,謝不逢的耳邊只剩浪花不斷撞擊船艙,發出的巨大聲響。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

過了許久,謝不逢終於緩緩張開掌心,朝手中的廖花糖看去。

擔心雨點打濕披風,他早已將其脫下。

此時謝不逢穿著件玄色窄袖長袍,帶著一身的肅殺之氣。

他站在木棺邊,慢慢展開糖紙,將那顆糖放入了口中。

謝不逢又想起了初遇那天,文清辭塞給自己的蜜糖……他從未吃過那樣甜的東西。

“來人——”

艙外傳來一陣兵甲輕擊的聲音,士兵快步走了進來向他行禮。

謝不逢垂眸疊好手中的糖紙,淡淡吩咐道:“把朕的劍拿來。”

他說的那把劍,是他從北地帶回來的玄鐵重劍。

此劍不便佩戴,有專人負責保管。

不過多時,便有人雙手將它捧到了謝不逢的面前。

削鐵如泥的重劍,被燭火照著泛起了寒光。

謝不逢單手便將它接了過來。

一瞬間肌肉緊繃,被窄袖袍勾出虬紮的線條。

不等那人反應過來,耳邊忽然傳來“呼”的一聲巨響。

那是重劍劃破空氣發出的聲音。

下一刻,重劍便直直地朝著棺木砸了上去。

“啊!”士兵都未能忍住,下意識驚呼出聲,他差一點就摔坐在了地上,並泛起一背的冷汗。

謝不逢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一身玄衣的帝王,緊握著手中的重劍,死死地盯著眼前那口木棺。

他像是即將困死的野獸,尋找到了獵物。

重劍一下接一下地朝著裹滿了紅綢、早被釘死的棺材砸去,刹那間木屑翻飛。

他動作狠厲,可那雙淺淺的琥珀色眼瞳裏,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恨意,甚至於連戾氣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了無以言喻的溫柔與期待。

聽到這聲巨響,守在艙外的士兵全部湧了進來。

看到眼前一幕後,卻又齊齊愣在了這裏。

“哢嚓——”

隨著又一陣巨響,棺蓋上生出了長長的裂隙。

像一道閃電從這裏劈過。

又是一劍落下。

棺蓋徹底翹起、變形。

謝不逢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他緩緩松手,將那把玄鐵重劍丟在了地上。

接著一步一步,走到了木棺之前。

“退下。”

帝王冷冷的聲音,一遍遍在船艙內回蕩。

“是……是陛下。”

頃刻之間,艙內只剩下了謝不逢一個人。

他的呼吸被窗外的波濤拍亂。

布滿了傷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向棺木。

接著驟然用力,只一下便將覆在此處的數百斤重的棺蓋,推開了一尺之長。

謝不逢顫抖著伸手從一旁端起燭台,向裏面照了進去。

下一刻,棺底大亮。

謝不逢隨之睜大了眼睛。

“空的……”

身著玄衣的帝王,瞳孔一縮。

這一次他直接將整架燭台塞入了棺內。

封閉了一年的棺木,被徹徹底底地照亮。

本應該放著文清辭舊衣的棺木,裏竟空蕩一片,什麽東西也沒有。

謝不逢咬緊了牙關,連呼吸都在顫抖……

他緩緩將手,探向了棺底,耐心用指尖感受著木紋的凸起。

謝不逢猛地攥緊手心,沉沉笑了起來。

那笑聲不斷在棺底回蕩,如同癡魔。

下一秒,一滴眼淚猝不及防自他臉頰滑,落重重砸落棺底,摔了個四分五裂。

……這世上哪有衣冠冢裏不放衣物的?

宋君然既能千裏迢迢趕往雍都,那他必然重視文清辭,絕不可能粗心遺忘入殮。

除非這一切都是他有意為之。

狂喜如海浪一般,在刹那間席卷而來。

謝不逢在此刻,尋到了又一片新的拼圖。

宋君然為什麽要這樣做?

假如文清辭真的死了,他為什麽不肯將師弟的衣物葬在這裏,受香火供奉?

謝不逢找不到理由。

反倒……若是文清辭沒有死,那宋君然的行為,便說得通了。

畢竟這世上,哪有真的為活人立冢的?

謝不逢緩緩眯了眯眼睛,他將手放在棺蓋之前,驟然間青筋暴起,一把便將數百斤重的棺蓋推到了地上。

“砰——”

沉重的棺蓋落地,瞬間砸塌了一片地板。

旁邊的燭火與熏香,也在刹那之間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