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4/5頁)
聞言,謝觀止的心重重一墜。
他還想問些什麽,可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不逢已經消失在了眼前。
這一切都突然至極。
幾駕玄黑的馬車早早停在了太醫署外。
裏面坐滿了隨行侍衛、太醫,同時放滿了各種藥材。
謝不逢此行,並沒有選擇徹底隱藏身份,而是要假裝“巡官”前往漣和縣。
雖然準備非常充分,但是在戰場上走過幾遭的他深知,生死關頭從來都沒有什麽身份地位之分。
哪怕是皇帝,該死的時候,也是要死的。
……謝不逢無比想要見到文清辭。
但同時,他也做好了一切最壞的打算。
這是謝不逢稱帝之後,第一次在政事中如此肆意妄為。
馬車駛出太殊宮,疲憊了幾日的謝不逢緩緩闔上了雙目。
如今天下已定。
他想,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什麽意外,謝觀止也能將衛朝守住。
……文清辭應該不會怪罪吧。
謝不逢此行並非冒險。
他無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而這樣做又有怎樣的風險。
馬車行出雍都,謝不逢下意識朝腕上的羊毛手繩撫去。
他的動作,還是那樣的小心。
過了半晌,一身玄衣的年輕帝王緩緩擡起手腕,無比眷戀地將一枚輕吻,落在了那小小的手繩之上。
並試圖從那片血汙裏,尋找熟悉的苦香。
*
漣和縣不大,文清辭和宋君然沒用多長時間便將這裏走了一圈。
他們看到,這裏的醫館裏面早已人滿為患,如今大部分的病患都待在家中,還有一部分將死的,被擡到了漣和縣的荒地邊。
似乎是在等他們咽氣後,直接埋入土中。
此地雖是一片曠野,但也不知道誰在哪裏點燃了熏香。
濃重刺鼻的氣息,穿透帷帽與紗簾,傳到了文清辭的鼻尖。
文清辭和宋君然是帶著藥箱過來的。
剛剛他們在漣和縣街道上行走的時候,曾遇到無數人向他們求助,而兩人也分發了不少丹丸出去。
可是這裏……
哪怕有醒著的人看到文清辭和宋君然,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便作罷,沒有任何表示與求助。
顯然是已經認命。
文清辭遠遠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躺在單薄的木板之上。
他面色蠟黃,胸膛幾乎已經看不到半點起伏,看上去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有一名婦人正趴在那少年的身邊,止不住地啜泣。
他是附近這片荒地上,年紀最輕的病人。
……去找他。
借由他的身體,查清楚癘疾究竟作用於哪個臟器。
不知何時,山萸澗慘狀,與眼前的一幕幕融在了一起。
一時間竟讓文清辭難以分清,自己眼前的究竟是記憶中的畫面,還是真實發生的場景。
帷帽之下,那雙漆黑的眼瞳,不知何時已經變得不再清明。
此時此刻,文清辭的心底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必須盡快查清病因,容不得半顆耽擱。
遠遠看到那個少年,文清辭忍不住攥緊了藥箱的手柄。
猶豫片刻,他還是忍不住邁步,朝那裏而去。
記憶裏,原主大部分剖解,都會尋求本人的意見。
“——等等,”宋君然拽住了文清辭,猛地用力將師弟拉了回來,他壓低了聲音在文清辭的耳邊說,“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是現在先不要過去。”
宋君然被師弟的動作嚇了一跳,沒來得及思考,直接抓住了文清辭受傷的左手。
緊接著便有痛意,順著手臂傳至腦海,勉強將文清辭的理智略微拉回了一些。
“你若直接上前說出剖屍之事,必定會惹來麻煩。”
……到了那個時候,被趕出這裏,恐怕都是輕的。
文清辭明白宋君然的意思。
“但是荒地邊到處都是人,我總不能……”總不能直接動手去挖吧。
在心底那個聲音的催促之下,他不由有些著急。
“哎……”宋君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沉默片刻後說道,“這片荒地應當是由官府劃出來的,我們……不如去找官府的人,或許…總有人會死馬當作活馬醫的。”
說這話的時候,宋君然忍不住有些心虛。
他實際上並不覺得官府裏會有人,允許文清辭做出這種事來。
但是兩人明顯外鄉人打扮,在荒地這邊待了一會之後,已經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再待下去恐怕不太好。
說完這句話,宋君然立刻拽著文清辭離開了這裏,向剛才他們路過的官府而去。
文清辭沉默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漣和縣不大,兩人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走回了官府門口。
剛才兩人只遠觀了此處,現在走近才看到,府院外的空地上,躺滿了醫館裏住不下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