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4/4頁)

——當今聖上正在以一個皇帝,甚至整個帝國的信任,為文清辭背書。

被世人誤解了十余年的文清辭,並不在意自己又增加一條“罪狀”。

但是他一點也不想愧對謝不逢對自己的信任。

更不想有人因這件事,認為謝不逢任人唯親、昏庸無道。

*

馬車緩緩駛回太殊宮。

不知道是中暑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文清辭回到太醫署時,不但臉色蒼白,甚至就連腳步也變得虛浮了起來。

他這樣子嚇到了霍一可。

年輕太醫連忙放下手上其他事,將文清辭扶回了住處。

剛走到院外,門便“吱呀”一聲敞了開來。

“愛卿——”

謝不逢話沒說完便看到,那個姓霍的年輕太醫,正扶著文清辭的手臂,一臉忐忑地看著自己。

文清辭長發披散,薄唇緊抿。

就連鴉黑的睫毛,也在無力地顫動。

整張臉上,只剩下那顆朱砂痣,還有點顏色。

淺琥珀色的眼瞳,在刹那間變得無比冰冷。

霍一可背後一寒,本能地想要下跪行禮。

謝不逢緩緩將文清辭扶了過來,同時冷聲道:“不必,退下吧。”

“是,是陛下!”霍一可松了一口氣,他顧不了那麽多,立刻轉身向前院跑去。

而等他走後,虛弱無力的文清辭終於慢慢地擡起了眼瞳,朝謝不逢看去。

一身玄衣的謝不逢,眉頭緊鎖:“朕說要同去,愛卿非將朕打發回來。你看你的身體,萬一在外面出了事該如何?”

謝不逢的語氣乍一聽冷冰冰的,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剛才那一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有多麽的緊張。

“今日就在屋內好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文清辭打斷。

被扶著站在門邊的文清辭,忽然仰頭向謝不逢看去:“……陛下,臣有些疲憊,可否抱臣回去?”

他輕輕地笑著說。

正午的陽光穿過玉蘭花樹的葉,化作一片片圓鏡,碎在地上。

漂亮的眼瞳,因刺眼的陽光而微微眯起。

文清辭的聲音隨著身體的虛弱,而變得格外輕。

輕到謝不逢差一點便以為,方才那句話是自己生出的幻覺。

……清辭他方才說了什麽?

這是文清辭第一次主動要謝不逢抱自己。

皇帝陛下將自己剛才想要說的話,通通忘了個幹凈。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一時間竟然忘記應該如何擁抱。

“咳咳咳……陛下?”

直到文清辭忍不住輕咳,謝不逢終於緩過了神來。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文清辭抱入了懷中。

轉身抱著對方走入小院,坐在了那棵玉蘭樹下。

初秋的玉蘭樹,還是一片濃綠。

樹下的草地也未發黃。

文清辭看到……手邊的小案上,放著兩只小小的玉杯。

而杯內則盛滿了酒液。

“陛下,那是梅子酒嗎?”

文清辭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一點熟悉的清香。

“對,”謝不逢一邊替文清辭整理額間的碎發一邊說,“你師兄說,你在谷內泡了梅子酒,還沒來得及喝幾口。”

文清辭猜,這句話一定又是謝不逢從宋君然的心聲裏聽到的。

原話八成是宋君然在憤恨,自己師弟連梅子酒都還沒來得及喝幾口,就被謝不逢拐到了這裏來。

宋君然也沒少遊歷江湖,他早將各種方言裏罵人的話,都學了一個遍。

也難為謝不逢從那些汙言穢語中,尋找有用的信息了……

想到這裏,文清辭不由笑了一下。

“愛卿笑什麽?”

“沒什麽,”文清辭清了清嗓子,將視線落回了梅子酒上,“臣想嘗嘗。”

“它本就是給愛卿準備的,”謝不逢皺眉道,“但要等愛卿緩過來些才能喝。”

周遭忽然安靜了下來。

微風吹過,將一點點酒氣,吹到了文清辭的鼻尖。

沉默片刻,文清辭忽然擡頭看向謝不逢。

他忍不住問:“陛下,您如此支持臣,沒有想過假如臣失敗了,那當如何?”

語畢,文清辭不由屏住了呼吸。

身為皇帝,且能夠聽到世人心中惡念的謝不逢,不可能不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麽。

謝不逢忽然緩緩地笑了起來。

他低頭吻了吻文清辭的長發,沉聲於對方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假如成功,那朕便能與愛卿一道名垂青史。”

沉穩有力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

苦香似絲帶,將兩人纏繞。

文清辭的心情忽然緊張了起來。

“假如失敗了……”謝不逢將文清辭的長發纏在指尖,接著微微側身,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瞳喃道,“那朕就為愛卿,做一個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