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元日(第2/3頁)

這天他放學回去,因為功課太多來不及去墨鋪,衛景平直接往家裏走,到了胡同口,就見他二叔衛長河拎著一把長刀出門去了。

那刀刃閃著寒光,看衛長河怒目圓睜的樣子,似乎是要去尋仇的。

“二叔。”衛景平叫了聲。

衛長河頭都沒回:“平哥兒,回去做功課。”

衛景平滿腹疑惑,進了門聽見孟氏跟劉婆子嘀咕:“……蘇癩子跟余氏來理論英哥兒打了蘇大柱的事,一口一個巧姐兒是大柱媳婦兒,叫他二叔撞著個正著……”

一聽說蘇氏背著他把衛巧巧許配給自個兒娘家侄子蘇大柱了,簡直是晴天霹靂,把衛長河氣得險些吐出一大口血來,大罵著轟走大舅子兩口子猶不覺得解氣,過了片刻鐘又拎著刀追出去了。

有時候就得狠一點兒。

衛景平在心裏想道。

不過……衛長河不會真的一沖動,把他大舅子兩口子給傷著亦或給捅個對穿吧。

看衛長河那架勢,沒準兒真會那麽幹。

衛景平又有點擔憂,他二叔要是殺了人……

畢竟蘇癩子兩口子沒犯法,殺了他們是要獲罪坐牢的。

要是親叔父坐牢,三年以後他縣試下場報名的時候會不會有波折?

甚至沒有應試資格。

哪知他剛想跟過去瞧瞧,就看見衛長河拖著刀,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往墻角一蹲雙手撓起頭來:“嫂子你說這可咋辦?”

想捅了大舅子兩口子,怕犯了律法耽誤親侄子的前程,想打屋裏頭的婆娘一頓出出氣,又想著她又懷著個身子叫他不能動手,唉!

衛景平看了一眼,他二叔的刀長沒有血跡,想來沒有殺人,他在心裏頭籲了口氣。

孟氏也松了口氣:“他二叔,你先別急,他二嬸子還沒生下小子呢,這樁婚事作不作數還另說,誰知道巧巧她舅媽是不是拿別的藥哄她二嬸子的,你說是吧?”

這些天她瞧著,蘇氏的肚子和她懷四個小子的時候不一樣,多半懷的又是個姑娘。

衛長河聽了孟氏的話稍稍冷靜下來:“嫂子說的對,想來我命裏頭也沒兒子,到時候不認那婚事就是了。”

到那會兒他不肯嫁閨女,難道還有人敢越過他手裏的大刀搶走衛巧巧不成。

孟氏再勸他:“只要今後蘇家不上門來找事,先犯不著理會他們。”

就先拖著。

等蘇氏生下孩子再說,她的直覺告訴她,蘇氏這一胎不可能是個小子。

……

接下來連著三五天,溫之雨都在講《大學》,除了照例要求蒙童們背八股文之外,沒有再出題目叫他們去破題了。

倒是衛景平自己比從前更用心了,他在每日的課表上添了詩兩句,破題一道,逼著自己將這兩項練個“手熟”,在臘月白鷺書院放假之前,繼《論語》之後,他把《孟子》也背熟了。

“咱倆也該抄一本《四書五經集注》來看。”有一次傅寧提議道。

他有一次不經意看見宋玉臨往書院帶這本《集注》了。

衛景平跟他一拍即合,二人從書院借了本《集注》,一得空就抄書。

“平哥兒這麽勤奮,”他有一次在墨鋪抄書的時候被姚春山看見了,老人家一邊捶打著墨條一邊和他聊著:“兩年之後的縣試,保管能拿個案首。”

衛景平:“……”

案首。

把顧世安拉過來他可能也不敢吹這麽大的牛皮。看來姚春山的病還沒有好,還得繼續花錢讓晁大夫給他看病啊。

不過姚春山這一番話倒稍稍給衛景平鼓了氣,也點燃了他的鬥志,他心想:離縣試還有兩年多呢,他怎麽就啃不下八股文了。

他有著十足的自信呢。

……

臘月二十三,墨鋪盤點,扣除這三個月來雜七雜八的開支,差不多能有小二十兩銀子的盈余。

看來是可以過個富足的新年了。

衛景平從中取出十五兩銀子拿給衛長海:“爹,找個靠譜的鏢局吧,問問能不能跑一趟涼州打聽打聽,幾年前有沒有一個姓王的女子帶著個女娃兒回去過。”

王姓的奶娘是唯一的線索,去涼州打聽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這個好辦。”衛長海應道。

等過了年,他到鄰縣的上溪縣跑一趟,那兒有個遠近聞名的鏢局,估計能接這個活兒。

姚春山自是感激不盡。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當娃兒們追著跑著在大街小巷的各處唱起這首古老的童謠的時候,新一年的元日來了。

一歲節序,以元日為首。

元日,俗稱大年初一。

一大早,街坊鄰居男女老少皆著新衣,往來拜年,家家有宴飲,喧嘩笑語聲不斷。

許是被噼裏啪啦晝夜連綿不絕的鞭炮聲嚇到了,金燦燦縮著腦袋鉆進衣櫃裏,從白天到晚上叫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