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4/5頁)

那輛馬車裏的顧非池正低頭與蕭燕飛說著話,微笑時,那雙優美的狐狸眼眼尾斜飛,笑容綺麗似驕陽,卻是讓柳皇後心底發寒。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顧非池的這個笑容似乎穿越了二十年的歲月,與記憶中的另一張面容重疊在了起來。

這一刻,柳皇後覺得她仿佛又看到了顧明鏡。

她的心臟似乎停頓了一瞬,近乎屏息。

當年,顧明鏡坐在高高的鳳位上,總是冷眼俯視著自己,仿佛自己永遠都觸不到她的衣角,仿佛自己永遠要卑微地匍匐在她裙下。

那是一種傲視一切的笑容。

柳皇後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像見了鬼似的。

等她回過神來,定睛再看去時,那輛黑漆平頭馬車已經駛遠,再也看不到顧非池的臉。

柳皇後:“……”

她只覺周身的血液似都凝結成了冰,一種恐怖的寒栗自腳底竄起。

“鄧平,”柳皇後急切地轉頭去看內侍鄧平,“你看到了沒?”

“娘娘……”鄧平一臉懵地看著柳皇後,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顧非池剛剛拿下了面具,你看到他的臉了嗎?”柳皇後急切地問道,窗簾被她攥得皺巴巴的。

“奴婢沒看到。”鄧平搖了搖頭,說著,就往陽門街上那輛飛馳而去的馬車望去,“顧世子不是一直戴著面具嗎?”

“不……不是!”柳皇後擡手指著前方的那輛馬車,那只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著,“他的臉。”

“他的臉上沒有傷,一點傷痕都沒有。”

下一刻,疑問自然而然地浮現她心頭,顧非池既然沒有毀容,為何要戴面具?!

柳皇後的兩耳嗡鳴作響,耳邊似近還遠地傳來了鄧平幹巴巴的聲音:“聽說顧世子十三歲時在西北戰場上毀了容,臉上留下很長的一條刀疤……”

說著,他伸指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足足有三寸多長,跟條血紅的蜈蚣似的,嚇人得很,皇上當時是親眼瞧過的。”

“顧世子在外頭從來不會取下面具。”

“娘娘是乏了吧?”鄧平小心翼翼地看著柳皇後,給她斟了杯藥茶,柔聲說,“這幾天娘娘擔心國公爺的安危,夜裏都沒睡好,奴婢看著也心疼。”

鄧平將藥茶奉到了柳皇後手邊,而柳皇後一言不發,恍若未聞地盯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

鄧平隨口唏噓道:“這顧世子的眼睛看著還是挺像先皇後的。”

柳皇後周身一顫,猛地朝鄧平看了過去,眸放冷芒。

鳳儀宮上下素知,先皇後顧明鏡就是埋在柳皇後心頭的一根刺,哪怕二十年過去了,人死如燈滅,可那根刺就不曾拔出過,還越陷越深,鳳儀宮中根本無人敢提先皇後。

鄧平嚇得趕緊跪下,匍匐在地:“奴婢該死,不該妄言。”他的額頭抵在馬車的地板上,身子簌簌發抖。

“滾!”柳皇後一振袖,語音發緊。

她一不小心將桌上的那杯藥茶翻倒,茶水倏然傾倒而出,沿著桌面淌落下來……

鄧平也顧不上收拾那杯翻倒的藥茶,連滾帶爬地從馬車上下去了。

柳皇後再次擡眼看向了前方那輛幾乎快要看不到的黑漆馬車,兩眼恍惚,魂不守舍。

“很像嗎?”她喃喃自語著。

“顧明鏡當年懷的孩子真的死了嗎?”

當這句話出口後,柳皇後陡然發現後背不知何時出了一身冷汗,中衣都被浸濕了,又冷又粘,那沁人的寒意如大網般將她絞住。

當年,皇帝曾親口許了她,她才是他的妻,她生的孩子才會是他的繼承人,未來的儲君。

他說顧家自恃功高蓋主,不能助長顧家的野心,他親口答應她,絕不會讓顧明鏡腹中的孩子出生的。

可是——

柳皇後混身戰栗不已,心裏浮起一個恍若來自無邊地獄的殘酷聲音:

萬一呢?

萬一顧非池真的是……

嘶——

那窗簾被她硬生生拽出了一條裂縫。

而她毫無所覺。

靈魂像是被生生地撕成了兩半,一半在這裏,另一半回到了二十年前。

當時,皇帝明明許了她的,卻任由顧明鏡封宮大半年,幾乎等到顧明鏡腹中的孩子快要足月,他才親自去坤寧宮賜了那杯毒酒。

她不放心,躊躇許久,終究也去了坤寧宮。

看到的是一襲紅衣的顧明鏡躺在紗賬之中,香消玉殞。

那一幕的沖擊力實在太大,柳皇後當時也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離開了……

她完全沒注意顧明鏡生下來的那個死胎。

柳皇後又一次低聲自語:“那個孩子真的一出生就死了嗎?”

額角不由淌下了一行行冷汗,耳邊響起方才在天牢時大哥柳汌諄諄的勸告:“妹妹,會不會是皇上?是皇上……想要卸磨殺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