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逾矩(第2/5頁)
這話幾乎是已經暗示到了極點。
裴桑榆也習慣了這群人老拿他們倆開玩笑,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行,那各位新年快樂,下次見。”
“拜拜,新年快樂。”嚴夕念笑著揮了揮手。
回程的路上,車內罕見的沉默,沒人出聲。
裴桑榆好幾次側過頭看周瑾川,覺得他確實是情緒不佳,才試探著開了口:“你是不是想到顧余,心情不好了?”
“沒有,別瞎猜。”周瑾川擡起手,撐了下有些僵硬的後頸。
裴桑榆心說,那就是了。
“顧余跟他們關系都很好哦。”裴桑榆沒話找話。
周瑾川嗯了聲,看她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
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緩聲問:“想問什麽?”
裴桑榆口是心非地搖了搖頭:“你不想說就不說。”
周瑾川脖頸微勾了些,視線跟她平視,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眼神飄忽得很厲害。”
大概是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動作。
“不知道。”裴桑榆受不了他這麽看著自己,別過頭,“沒事,我們聊點別的。”
周瑾川正了下身,重新坐回座椅裏。
既然決定向前看了,說出來也沒什麽大不了,他嘗試回憶那段午夜夢回時常折磨自己的過往。
“顧余是我跟陳界偶然在路邊碰上的,那會兒他讀三年級,瘦瘦小小一個,被幾個高中生堵著要錢,我們倆就出手幫了忙,然後成了朋友。他家境不好,以前的學校也差,小學升初中,我和陳界就非把人帶著跟我們一塊去了禮嘉讀書。”
裴桑榆看他這副平靜的模樣,心裏有些發慌,小心翼翼說:“然後呢?她…..生病了嗎?”
“不是,把他弄進禮嘉是我跟陳界做過最錯誤的決定。禮嘉是私立,大部分都是出身優越的少爺小姐,顧余在中間顯得很另類。我們仨,還有嚴司淮他們,基本上天天呆在一塊,都沒察覺出什麽不對。”
周瑾川聲音低了下去,眉宇之間都是自責。
“有一群紈絝子弟一直在背地裏欺負顧余,恐嚇,辱罵,甚至….拍一些相當難堪的照片,逼迫他做很多不情願的事。他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完全避開了我們,也沒留痕跡。顧余是個性子很倔的人,他跟你一樣,很堅韌,會反擊,但誰也不說,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裏,連我們都瞞著。但反擊只會遭來更多的欺辱,最後他受不了,初二的時候留了封遺書就自殺了,跳的就是這片海。”
裴桑榆瞳孔很輕微地顫了下。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周瑾川說她和顧余很像。
同樣遭受校園暴力,同樣不肯就此妥協,也明白為什麽第一次她在廣播站跟範桐對峙的時候,周瑾川能反應那麽快地及時趕到。
他在自責,也在愧疚,於是把這些情緒都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裴桑榆小心翼翼地伸手,輕拍了下他的頭,像上次安慰他那樣。
“周瑾川,不是你的錯,你的初衷是想讓他受更好的教育不是嗎?”
“但我沒保護好他。”
周瑾川轉頭看向她,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痛苦,“我如果細心一點,也許就會發現,然後制止。他最後就不會走上這條路,他才十四歲。”
這是他每次失眠的時候都在反復折磨自己的問題。
為什麽天天呆一起都沒注意,為什麽長達一年多的欺辱都察覺不到。
裴桑榆帶入自己,斟酌言辭,開導他說:“我不是顧余,不知道她當初怎麽想。但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會告訴你。你大概不明白這種心情,當周圍的朋友都是非常正向又溫暖的時候,是不忍心說那些事來打破這種夢境的,因為不想要所有人跟著自己一起墜入那種折磨和痛苦。某種程度來說,太倔強堅韌的人,遇上這樣的事,會更自卑。”
周瑾川沉默了很久。
“如果回到最初,我們沒有相遇,他是不是會活得更好?”
裴桑榆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這太哲學,也太深刻。
她微微嘆了口氣說:“我們誰都無法判斷另一條路是不是更好,但顧余絕對不想看到的,是你和陳界日復一日的自責。你天天失眠,陳界夜夜笙歌,你覺得顧余希望這樣嗎?讓你永遠記得顧余,是讓你記住你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而不是把這個名字當作一把彎刀,時時刻刻淩遲自己。”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話,讓周瑾川愣了下。
好一會兒才緩緩出聲:“他遺書裏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遇見你們是我最快樂的事,要永遠記得顧余。”
裴桑榆擡眼看他,非常難得地看到少年眼裏流露的脆弱,像是一只受傷的犬獸,不知如何舔舐自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