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起死回生

◎【修】◎

“薛無晦,我這是……怎麽了?”

雲乘月捂著臉。

薛無晦也正看著她。雖然他不提,但他知道她很美。此時她雙頰微紅,眼神變得比平時更柔軟瀲灩,如含苞待放的嬌艷海棠,又怒放到極致,還有無數春風化雨來作陪。

他心中微微一動,忽然生出避開的沖動,但他迫使自己停下,而且必須做到紋絲不動,連眼神注視的方向也不能變。

“勿慌,這很正常。”薛無晦淡淡道,“帝後契約本是婚契,生效時,你我心有所感,才會對彼此產生不同的……印象。”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

雲乘月努力克制,聲音卻變得更柔軟:“正常……真的嗎?”

薛無晦清清冷冷地站著,還是很冷也很淡:“一天過後,就會恢復正常。”

雲乘月立即皺眉:“一天?你是說……要持續一整天?可我忍不了……不行,我一定忍不了的。”

她朝他邁進了一步,又伸出手。

薛無晦差點跳開。他攥緊了手,按下心潮,卻又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她眼眸閃閃,整個纖細柔軟的身體都像要化開似的,又仿佛花枝柔軟的輕顫。

這些亂七八糟的聯想讓他煩躁。他固然沒有身體,沒有活人才有的感受,但帝後之契是深入靈魂的契約,所以他竟久違地體味到了活人的某種滋味。

這契約未免效力太強,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在氣血翻騰了。

“……退下。”他命令道。

這句話一說,他就看見這“海棠花枝”可憐地停下,眼裏生出一點哀怨,那哀怨又化為春雨,令她顯出朦朧的柔弱。停——他想,突然後悔過去看了太多的書冊。

“薛無晦,就一天,行不行?”她柔婉地懇求,“我真的有些支撐不住……你就讓我靠一天吧。”

他一動不動,只眉頭皺得更緊。可片刻後,他動了動嘴唇。

“……只有一天。”

他剛才冷冷地說完,就見她眼睛亮了,又彎成笑吟吟的月牙。

“真的?好。薛無晦,你真是個好人。”

她張開雙臂,整個人朝他懷裏跌來。

他站得筆直,神態冷如寒冰,實際卻僵硬起來,藏於大袖下的手臂也不覺擡起。他漠然地看她撲過來,也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嬌艷花枝輕盈顫動,倏忽落入他懷裏……

又倏然站直。

……站直了?

帝王的眉眼,輕輕一動。

可她已經退後了半步。她還是一臉天真柔軟的笑意,手裏撈過去了一個東西,緊緊抱著。那東西拖著一把很長的、幹枯的頭發,顏色黯淡、皮肉枯萎……

很眼熟。太眼熟了。

她寶貝似地抱著它,還低下頭,小心地將鼻尖貼在那一把長發上,緊接著,她就露出了陶醉的、飄乎乎的笑容。

薛無晦緩緩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背後。空蕩蕩的。沒錯,空蕩蕩的。

他再緩緩扭頭,看向雲乘月懷裏的東西。

不錯,那樣眼熟的東西,果然就是他的頭顱。

是原本緊隨他身後的——他的頭顱。

他深吸一口氣——哪怕靈魂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再一點點地按下已經擡起的雙臂。

“雲乘月,你到底在做什麽?”

他一字一句。安靜的地宮倏然一抖,帶著滿室墓葬跟著一跳,撞出無數輕響。

雲乘月抱著安靜可愛又漂亮的幹屍頭顱,依依不舍地擡起頭,莫名地看他一眼,思索了一會兒自己的行為應該如何定義。

“嗯,我在……”她試探著說,“吸你?吸你的頭?”

她反應過來,有點緊張地將幹屍腦袋抱得更緊,告誡道:“你說了這一天我可以靠著你的。君無戲言,對吧?”

薛無晦:……

靠著他……他擡手摁了摁額心,好罷,這的確是字面意義的“靠著他”。

可是那顆頭,他能……

算了。

“……只限這一天。”

他臉色黑了幾分,隱隱帶點咬牙切齒:“只許抱著,不準做別的事!”

雲乘月一口答應:“當然,我又不是什麽變態。”

薛無晦冷冷地盯著她,冷冷地盯著她懷裏的幹屍腦袋,再冷冷地翹起嘴角。

“不,你是。”他說。

雲乘月:……

明明是他自己說可以的!她哪裏知道,帝後之契一成立,他的香味突然就鋪天蓋地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她只是把持不住自己、犯了一個所有食客都會犯的錯誤,這也有罪嗎?

薛無晦一臉冷漠。

他反手一拽,就將青銅懸棺的棺材蓋給“拉”了下來。

雲乘月偏頭看去,見棺材蓋上密密麻麻的坑洞組合成四個大字:起死回生。前三個字血光翻騰、黑氣兇煞,最後一個“生”字則黯淡無光。

薛無晦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過來,用你的‘生’字書文,為最後一個字注入生機。”